风沙和郭青娥很快返回管城驿,与一直等候他的初云于客栈会面。
本来风沙想把林羊羊交给初云安置,后来转念又留在了身边,打算让她和东果一起随行随侍。
初云颇为不解。毕竟对此女既不知根,也不知底,是否懂得侍奉尚在其次,安全上也成问题。
风沙则回了句:“此女绝不简单,而且肯定跟符王不是一边的。”
初云顿时心领神会,心知这是让两女相互牵制,甚至相互监视,于是谁都动弹不得,只能乖乖地做个乖巧听话的婢女。
风沙也很难,难就难在符王许诺的好处还没有完全落实,他必须要做出足够的姿态让符王满意,好处落实得更加痛快。
这是符王用来给自己买命的礼物,乃是一批分布甚广,相当庞大之产业。赵义拿四成,剩下六成将由韩晶接手。
风沙希望韩晶能够以此为契机,重建偃师。
总之,牵扯甚大。为了韩晶,为了偃师,他必须委屈自己。
初云继续说了一下这两天的情况,不止管城驿,还包括郑州。
据悉,郑州侍卫司忽然于昨日连夜出动,调动捕役与各处武候铺卫士,于城内大肆搜捕南唐密谍,甚至还秘密处决了一批南唐的奸细。
真的假的无从得知,反正据说是南唐的奸细,反正拉出来宰了。
明明是秘密处决,偏偏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连初云都知道了。
城郊的管城驿受到了波及,开始深严门禁,馆驿内外更是风声鹤唳,各条干道上增设了关卡,严查往来行人与商旅。
押运后勤车队的绘声受到了牵累,至今还被拦在关卡之外,过不了管城驿。
风沙心知这是南唐密谍图谋不轨的后遗症,也是他许诺彤管可以“剁手”所导致的结果。
想来误抓误杀的人所在多有。
这叫作杀鸡儆猴,不仅是一种愤怒的表态,更是一种报复的警告。
初云最后说出了她的目的:“昨晚被抓的人里面,有我的人,希望风少帮忙营救。”
风沙随口道:“这个好办,你给我一份名单,把你的人放在里面,我让他们放人。”
初云递上一张字条,嫣然道:“早就准备好了。您过目……”
风沙随手接过,也不展开。
“派人告诉赵义一声,符王可以启程了。”
初云应声告退。
赵义很快闻讯赶来,就地请风沙喝酒。
醉翁之意当然不在酒,在意的是风沙的态度。
风沙直接把东果和林羊羊叫了过来,笑道:“此行上路,我连一个随从都没有带,就带着她俩,你放心便是。”
“放心,我当然放心。”
赵义转目打量林羊羊,嘴上道:“就是这丫头看着笨手笨脚,怕你用起来不顺手。东果那些姐妹个个秀外慧中,更非此等庸俗村姑,用起来贴心。”
在他看来,风沙和符王现在互为人质。
为了安符王之心,符王的人必须时刻跟在风沙的身边。
风沙起码要把人质的姿态要做出来,否则符王不会痛痛快快地落实好处。
本来说好了带上天灵和东果,现在少了一个,他当然不满意。
毕竟这份好处他拿四成,自然担心横生枝节。
林羊羊心里气得火冒三丈,心道我是故意扮丑好不好,想了想面上也做出气鼓鼓的样子,更是瞪圆了眼睛。
毕竟她现在是个庸俗村姑,被人如此当面讥讽,生气很正常,撒泼都可以。
风沙笑了笑,言说此女乃是他途中解救的农家女子,如今家破人亡,身世凄惨,他心疼心怜,收来随侍云云。
早先,他打算带上东果和天灵,让符王认为自己能够时刻监视他,甚至时刻制约他。如此,符王才能够放心。
林羊羊的出现,让他有了另一种选择。
他一点都不关心林羊羊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只要不是符王的人就行。
最关键,此女并不是他的人,符王应该勉强可以接受。
赵义果然张不开嘴了,暗忖东果不可能连一个农家女都摆不平。他没有必要因此得罪风沙,符王那边他也能交代过去,于是点头同意。
至于林羊羊的经历,他会设法查实,反正这里离新郑又不远。
他相信风沙还不至于骗他,甚至巴不得风沙说谎,那样意味着风沙要为谎言付出代价。
风沙将初云给他的字条扔给赵义:“这里面有我的人,昨晚被衙门抓了,你出面要他们放人。”
林羊羊的目光追着字条而动,她本是南唐女谍,这是她的本能反应。
奈何她现在耳目闭塞,什么情况都弄不清楚。
甚至至今不知风沙和郭青娥到底叫甚名甚,一开始还以为两人是江湖侠侣。然而,自从被方捕役带着指路之后,她就知道这对男女不简单了。
尤其两人居然可以把她从方捕役的手中强行要回来,更令她心惊。
因为她看得出来,那个方捕役极其手下的行为做派,绝非衙门的捕头捕快,分明是谍探中人。不是北周的侍卫司就是武德司。
进而说明这对男女的身份非同一般,于是她定下了跟随的决心。
无论是想要将功折罪,重返南唐侍卫司,还是想要逃避南唐侍卫司的追杀,大树底下都好乘凉。
赵义展开字条看了几眼,为难道:“这个,我说话,他们未必肯听。”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其实是侍卫司抓的。他身为武德司的副使,虽然有监察侍卫司的职权,然而是否真的力所能及,那是另一码事。
也正因为武德司乃是柴兴用来削弱侍卫司的一柄钢刀,所以两方的关系极为不睦,没少明争暗斗,甚至经常于不可见处互下死手。
风沙含笑道:“义兄不肯帮忙,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让人跑跑腿,去趟新郑,或者汴州……”
对他来说,从侍卫司手里救人并非难事。麻烦在于他答应让彤管“剁手”,当然不好插手。
又不能跟人说他是要救洪烈宗的密谍,所以最好通过赵义。
赵义忙把字条抓紧,截话道:“我来想办法。不过,我还是要说,天灵这丫头当真不错,温柔可人,人也伶俐。”
这就是讲条件了,让他出面救人可以,风沙必须让天灵跟在身边。
“我是赶路,又不是游山玩水,带那么多美婢干什么?”
风沙摇头道:“招蜂引蝶的,你嫌我麻烦少太是不是?羊羊这丫头挺好,我挺喜欢,我也挺喜欢东果这丫头。此事休要再提,你就说帮不帮我吧!”
赵义想了想,觉得放人这点小事,确实搬不上台面,当不成条件,还不如卖风沙一个顺水人情,让风沙对东果好一点,于是苦笑道:“帮,当然帮。”
风沙笑而敬酒道:“知道你忙,我不留你了。”
赵义只好告辞。
林羊羊偷偷拽了拽东果,悄声问道:“他好像一直帮你说话呢!他是什么人呀?那个天灵又是谁呀?”
东果干干脆脆地回了她一记白眼,见风少的目光转过来,赶紧敛目垂首,做出一副温驯乖巧的样子。
风沙向两女道:“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们的男主人,姓陈,叫陈风,字破浪,不管私下还是公开,万万不要叫错了。夫人你们也都见过了。”
两女一起点头。
东果知道陈风其实姓风,称呼为风少。
然而,上面并没有向她透露更多情况。
仅告诉她这是一位大人物,要千方百计地亲近及勾引,不惜一切代价地悉心侍奉及保护,关注言行,等待命令,仅此而已。
林羊羊所知那就更少了,目下也只猜到陈风肯定是化名,与夫人是否真是夫妻都在两可之间。起码这一路行来,她并没有发现两人像夫妻一般亲密。
风沙又向两女交代了一些规矩和一些禁忌,然后让两女回房换装,他则去了初云的房间,让初云帮他的屁股上药换药。
不久之后,符王出得管城驿,车队启程西行。
风沙和郭青娥随之启程,还是骑着两头毛驴。
两人皆扮成了书生。
风沙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郭青娥则明显丰神俊朗。
好在两人都算得上风度翩翩,结伴而行,并不突兀。
东果和林羊羊则扮成两人的书童,分别于前头牵驴。
这身打扮让婉约靓丽的东果不再那么引人瞩目。
也使得林羊羊不再那么俗气十足,倒是与东果不相上下了。
这让东果十分吃惊,本来她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农家女十分看不上眼,没想到换下庸俗的装扮之后,姿色似乎比她也毫不逊色,竟是天生丽质。
好在举止粗俗,姿态不雅,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走没走相,显然毫无教养,更是全无气质,跟她全然没得比。
更好在风沙让她向林羊羊教授礼仪,使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折腾人。
她正想着怎么压过林羊羊一头,甚至把人逼走呢!闻言大喜过望,立刻让林羊羊头顶着一袋水囊走路,只要水囊从头顶掉下来,手心就要挨条子。
其实林羊羊的礼仪好着呢!装粗俗才累,真要时间长了,她也受不了。
所以男主人地吩咐正合她的心意,然而一开始又不能不装,不得不让水囊频繁地掉下,结果半天不到,一只手掌愣是被东果用枝条给抽肿了。
另一只手因为要牵驴,侥幸逃过劫难。
林羊羊心里那个恨呐!算是把东果给恨上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