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琢磨半晌,决定抬幻蝶的桩。
他和明教善母达成协议,不再以任何形式针对对方。
两方在闽地拥有重大的利益,互助频繁,关系密切。
这就是最重的压舱石,谁都不想让这艘船翻掉。
只要他释放善意,表明身份,相信明教会给他面子,不会跟他过不去。
一念转过,风沙向永宁说了一声,起身离席,准备去首席敬酒。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马珂润的男伴,想要跨圈子,必须由马珂润引荐。
马珂润和杨菲同座,本来同席的授衣这会儿正在首席跟夏冬咬耳朵。
她们两个是好姐妹,一开始还装模作样不熟悉,自然很快就熟络了。
然而在杨魏氏看来,授衣明显在色诱风使君,似乎还挺成功的样子。
这边,马珂润和杨菲也肩并肩挨着坐,好的蜜里调油,像闺蜜一样。
起码杨菲这样认为。
之前杨渭凑来搭讪,这会儿坐在侧席,紧挨马珂润一侧。
正点着凌空作舞的幻蝶比手画脚,正在介绍幻蝶的情况。
他对许州风月非常熟悉,给风沙介绍闻晓莺就如数家珍。
现在介绍幻蝶亦是绘声绘色。
马玉怜听得津津有味。
杨菲则不时颌首。
两女一边目不转睛地观幻蝶凌空作舞,一边倾听杨渭描述,都相当入神。
杨渭颇为自得,不时打量马珂润那无暇的侧颜,越看心儿越痒。
马珂润乃是马玉颜精挑细选出来的闽国宗室女,容姿身材皆在水准之上,比之闻晓莺毫不逊色,气质身份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杨渭当然心动,甚至觉得马珂润对他有点意思。
只要稍微努把力,说不定今晚就能把这个绝色小妞勾搭上手。
结果发现风沙突然笔直走来,顿时有种被人侵犯领地的感觉。
不待风沙走近,笑着举杯招呼道:“大家可都看见了,陈兄今晚最有艳福,闻行首和香雪小姐都争着给你陪酒呢!”
陈风摆明跟张玉冰关系很好,张玉冰又成了两女的恩主。
在他看来,待会儿散宴之后,陈风有得爽了。
心道你独占两个花魁就算了,不愿分一个给我也算了,怎么还要跟我抢马珂润?
杨菲接着阴阳怪气道:“听说你最近和武堂一个女弟子勾搭上了,甚至还到人家家里过夜,本来我还不信,今日一见,陈兄确实是个风流人物啊!”
这话摆明说给马珂润听。她不知道这个女弟子就是王素素,否则话会更难听。
马珂润忙给主人解围道:“这是宴会嘛!谁给谁敬酒都很正常。至于传闻的事,做不得准的……”
杨菲低声埋怨道:“你也太大度了,干嘛还帮他说话。”
作为马珂润的男伴,陈风不来陪着马珂润算是事出有因,因为要招待妙真人。
可当着众人的面,先后跟香雪和闻晓莺喝酒,捱到现在才过来找马珂润。
马珂润居然不恼,她实在无法理解。换做她,早就发飙了。
风沙这时走到跟前,笑道:“看来杨大小姐对我误会甚深呐!能否暂借你的好姐妹一用啊?”
杨菲挽紧马珂润的胳臂,娇哼道:“不借。”
杨渭心道你还真是过来跟我抢人的啊!皮笑肉不笑道:“珂润小姐是人又不是物,怎么能言借呢?”
转向马珂润笑道:“陈兄只是玩笑之语,一时失言而已,珂润小姐千万别责怪。这样,我自罚一杯,代他赔礼。”
不止风沙和马珂润愣了愣,连杨菲都为之错愕,心道再怎么说两人也是情侣,就算闹矛盾,也轮不到你横插一杠子代为赔礼吧!你代得着么?谷
待杨渭一杯饮尽,风沙笑道:“不知者不罪,杨大小姐你说呢?”
这是让杨菲介绍他和马珂润的关系,免得再生出误会。
宴会是有礼仪的,他不方便自己介绍。
何况男女结合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也就江湖人不那么讲究,有情侣的说法。
其实当世风气远没有开放到这种程度,摆不上台面。
杨菲转转眼珠,装傻道:“你不知什么?想让我说什么?”
故意装作没听懂,就是不介绍,等着看好戏。
马珂润有些不高兴了,瞪了杨菲一眼。
杨渭是真没听懂,皱眉道:“陈兄,你这是故意装傻了。”
转向马珂润道:“刚才闻行首和香雪小姐轮番陪酒,陈兄可能醉了,珂润小姐不要放在心上。诶,你听声乐变了,这段我没听过,嗯,应该是幻蝶小姐新近编排……”
马珂润十分不悦,玉脸生寒,心道你算老几,敢呛主人。
风沙截话道:“这是鹊踏枝,前唐教坊曲。”
杨渭见他还敢抢话,心里更加不爽:“不对吧!曲单我翻了个遍,没看到什么鹊踏枝,你等等,我翻给你看……”
之前没人理他,他相当尴尬,只好装作翻曲单,来回翻了几遍,多是看图,很少看字,对过场的舞班或许没留印象,三位花魁的舞曲他多少有些印象。
伸手从小几上抓来曲单,打开一翻,得意地往曲单上一指,向三人笑道:“你们看,是蝶恋花,不是什么鹊踏枝。我说陈兄,我看你真是喝多了,绝非不懂装懂。”
杨菲定睛一瞅,确实写着蝶恋花,不由展颜,斜视风沙,满脸讥嘲之意。
马珂润冷冷道:“这首曲子我听过,确实是鹊踏枝。”
她出身闽国宗室,当然熟悉教坊曲。
杨渭笑道:“既然珂润小姐也这么说,那肯定是曲单写错了。”
语气和内容截然相反。
马珂润眸光泛厉,扫他一眼,心道找死。
主人在她面前丢了面子,往后还会给她好脸色?她哪还有机会讨好?
何况主人并没有错。
所以她恼火极了,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时,幻蝶一边凌空作舞,一边启唇歌唱。
遥夜亭皋闲信步,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澹月云来去。桃李依依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风沙和马珂润相视一眼,曲调确实是鹊踏枝,歌词还是头回听闻。
这首词殊妙,堪绝,绝对出自名家之手。
应该广有流传,怎么可能没听过。
尤其风沙乃是升天阁的东主,风月场流行的词牌,没有他不知道的。
偏偏这首词当真没听过,岂不怪哉。除非是哪位名家新作不久。
陈风跌了面子,杨菲十分开心,听得摇头晃脑,不时叫好。
尽管歌悦耳,词动听,舞好看,马珂润却是坐不下去了,甩开杨菲的手,把那位美女管事招来,指着曲单问道:“这首鹊踏枝谁写的词?怎么词牌名写成蝶恋花?”
杨娥微怔,笑道:“珂润小姐真好才气。这首蝶恋花确实原名鹊踏枝,不过这是南唐皇太子新作,特意易名为蝶恋花,幻蝶小姐觉得词好听、名合适,特意取用……”
在座四人无不色变。
不过,风沙和马珂润色变的原因与杨菲和杨渭色变的原因绝对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