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之前濒临战乱,城内不少富户举家逃难,空出了不少宅院。
有些人根本回不来了,有些人暂时还不敢回来。
有些宅院尚有管家领着仆人勉强维持。
还有些宅院已经树倒猢狲散,成为废宅。
这些废宅成了江湖的乐土,特别是入夜之后,经常有人歇脚留宿。
有些见不得光的江湖人士,比如逃犯、飞贼之流,甚至长住。
也有人用来做秘密驻点,用以秘密会面。
比如李含章和张星火。
自从上次在倚翠楼见过风沙,张星火深感威胁,害怕自己被人家查个底掉,进而被人拿住软肋,所以马上带着情人黄宛如逃出来,找了所废宅猫了起来。
闽人正在到处找他,他准备来个灯下黑,在江城躲上一段时间再走。
结果李含章这小子又惹出了事端,他想走都走不了了。
这天,李含章突然登门,两人没说两句便吵了起来,正指着对方的鼻子互骂呢!夏冬来了,黄宛如领进门。
夏冬也不跟两人寒暄,进门便冲李含章道:“授衣刚才找我,问我跟你还有没有联系,想要打听你的近况。”
李含章愣了愣,奇道:“她打听我干什么?”
夏冬道:“我实话实说,好久没见到你了,她也就没再跟我多说什么。”
张星火冲李含章笑道:“你可是现在江城地面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了,谁打听你都很正常。”话里带笑,笑有怪声,讥讽意味浓郁。
“贩卖私盐乃是死罪,我身在其职,查抄私盐怎么了?”
李含章道:“我找你是想让你想法子救救大小姐,不是听你冷嘲热讽的。”
“你不是主意很正吗?”
张星火哼道:“动手之前怎么先不问我,动手之后才跑来问我怎么办。”
李含章回哼一声,冲黄宛如道:“还不快管管你家火折子,他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哪里是火折子,分明是火把。”
黄宛如微微一笑,柔声道:“我去冰窖看看还有没有冰,给你们镇点果汁。”
扭腰出门。
李含章笑道:“听见没有,嫂子不仅贤惠还聪明,知道冰能镇火。”
张星火翻个白眼,冷笑道:“被冰镇我乐意,你倒是想被雪埋,人家肯埋吗?恐怕都不记得你是哪块烂泥地里长得哪根歪苗吧!”
李含章顿时怒了,拍桉而起,喝道:“你,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冰,什么雪,什么歪苗。骂个人都不直着骂!就显你行,会说话是吧!”
张星火嗤嗤笑道:“我哪里骂人了?我骂得是你。”
李含章气得跳脚,捋着袖子叫道:“好好,我也不打人,我只打你。”
张星火根本不屑一顾。
夏冬全程镇定自若,自顾自地坐下。
这两人见面就斗嘴,别说黄宛如已经习以为常,她也早就习惯了。
张星火不理张牙舞爪的李含章,向夏冬问道:“授衣就打听他,没打听我吗?”
李含章讥笑道:“你是哪块烂泥地里长得哪根歪苗,人家还非要上杆子打听。”
“确实没有。”夏冬冲张星火摇头道:“我觉得你可能真的误会了,风少当真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最近他甚至都没有回山庄,据说给天雪小姐辅导课业去了。”
李含章眼神闪了几闪,笑道:“就你把自己当个人物,谁会在乎你这根歪苗。”
张星火横他一眼,笑道:“不见风,何见雪,还想被雪埋?下辈子吧!”
“我是得罪她叔了,那又怎样?”
李含章气得脸都紫了,冲着张星火耳朵嚷道:“不知者不罪,他怪得着我吗?你这根歪苗倒是自诩全知全能,那你躲什么?有种上街上走两步。”
张星火歪头掏掏耳朵,问夏冬道:“我说天气,他说啥呢?”
夏冬抿唇一笑,岔话道:“我没想到私盐桉会闹这么大,他不会有事吧?”
张星火沉声道:“其实这个爆竹早就有人早就埋好了,迟早有人去点,结果有个傻子抢先点爆,而且傻到不知道点爆了什么,居然还有闲心救别人。”
李含章顶门都快气炸了,跳着脚道:“你,你把话说明白,谁傻子!”
“我说的还不明白吗!就是你李含章。”
张星火拧眉道:“说你傻子都是夸你,分明是蠢货。”
夏冬截话道:“一件盐桉,有这么严重吗?”
张星火道:“你恐怕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以为不就是点盐吗!其实不然……”
“又开始叽叽歪歪。”
李含章不耐烦地打断道:“谁会对这些弯弯绕感兴趣,你有屁直接放,说清楚现在该做什么不就得了,绕弯子很好玩吗?”
张星火不理他,自顾自道:“这批私盐数量太大,尤其在不产盐的东鸟,引发战乱也不无可能……”
夏冬和李含章面面相觑。
李含章旋即回神,嗤之以鼻:“危言耸听。”
夏冬立时凶他一眼,别回俏脸向张星火道:“别理他,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星火哼道:“不是我们,是他。”
夏冬轻声道:“好,他该怎么办?”
张星火道:“这批私盐是齐大小姐弄来的,所有的矛头最终都会指向她,李含章将会成为矛尖……”
“凭什么把我当枪使,我就不。”
李含章抢话道:“我还就不信了,谁还能牛不喝水强按头。”
夏冬霍然起身,伸手往墙角一指,寒着俏脸道:“滚去蹲着,不要等我动手。”
李含章吓得缩了缩颈子,嘴里嘟囔着意义不明的话,人却是乖乖过去蹲好了。
之所以这么乖,无他,有先例,而且不止一次。
说是跟夏冬不打不相识,其实两人加起来都打不过夏冬,也就顾着逃命了。
那段时间,当真被人家给收拾惨了。
张星火讥笑道:“有些人就是嘴欠,欠收拾。”
李含章眼睛一瞪,正要跳起来,夏冬硬是把他给瞪了下去。
张星火一脸得意洋洋,好生洋洋得意。
夏冬道:“你继续说。”
张星火轻咳一声:“刚才说到哪儿了,哦,把他当枪使。这么大一批私盐,涉及面很广,这潭水,深着呢!本来意图炸潭的,显然也绝非善茬。”
夏冬思索道:“你是说齐蝉其实做不了主,她背后还有人?”
她立刻想到了风沙。
张星火点头道:“有个傻子硬生生搅进去,导致两股势力提前对撞。两方显然都没反应过来,一些准备尚未完全,所以这几天仅是舆论滔滔。”
夏冬定眸道:“一旦等两边反应过来,李含章就危险了?”
张星火继续点头:“炸潭的一方显然会把他当成矛头,齐大小姐那边显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反击是必然的。当矛头撞上盾面,结果无非四种。”
“矛损盾存,矛存盾损,矛盾俱存,矛盾俱损。”
夏冬色变道:“他应该躲起来,或者立刻逃走。”
“我也是这么想的,刚才也这么劝他。”
张星火耸肩道:“结果他居然把我骂了一顿,说他若逃了,齐大小姐怎么办?我说你现在自身难保,居然还考虑保别人,真是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