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白云楼别院之后,李含章带着近两百号匆匆返回。
驻军当然要回莲花渡归营,自有几名军官负责,不用他来操心。
他自己与十几名步快一起乘船过江,赶回巡防署找许主事缴令。
然后通过许主事,把抓人的公文遍发三江申襄联防各个巡防署。
对李含章而言,此行尽管有些虎头蛇尾,这个结果还是很不错的。
起码对内对外、对上对下,他都可以交代了。
对那些步快而言,这一趟算得上有惊无险。
没有真个卖命,却可以拿到卖命的赏金,怎能不高兴?
一路上有说有笑,讨论待会儿拿到赏金后去哪里潇洒。
有说去东有说去西,十分热烈,反正离不开风花雪月那点事。
还要叫上李含章。
李含章赶紧婉拒。
大家知道他现在重任在身,肯定没功夫耍玩,无非礼貌几句,客气而已。
没真想带他一起。
既然聊上了风月,自然聊到了女人。
有个小个子忽然提到一个巡防署新来的步快。
船舱内的气氛顿时更加热烈。
李含章不免奇怪,听了几句,便即恍然。
原来这新来的步快是个女人,还是个带着孩子的小寡妇。
最关键,是个挺漂亮的小寡妇。
难怪大家一聊起来,这么上头。
跑来当步快的人,多半是冲着丰厚的赏金,想赚快钱。
所以什么样人都有,各种身份俱全,称得上鱼龙混杂。
不乏本地的捕快,甚至外地的大盗。
只要没被三江申襄联防的辖地通缉,那就没事。
当然,隐藏真实身份和经历,那也是常有的事。
只要自己不说,谁也不会胡乱打听。
要说女马快,当然也有,而且为数不少,只是不会久留。
多半是些高门大派的女弟子,跟着师门长辈或者师兄弟、师姐妹下山历练历练。
毕竟巡防署乃是极少数可以合法杀人的地方,还有钱拿。
那些名门正派非常喜欢给初出茅庐的弟子挂上这么一层身份,诛诛邪、见见血。
不过,带着孩子的小寡妇跑来当马快,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李含章最近对身边冒出的陌生人非常警觉,赶紧竖起耳朵听大家说这个小寡妇。
奈何这些阳气过剩的家伙,三句不离下三路,第四句是上三路,最多则是中路。
总之,话题就在身材脸蛋上打转。
一会儿条子怎么怎么正,一会儿脸蛋怎么怎么嫩。
连半句有用的话都没有。
李含章实在忍不住了,抽个空子插话道:“听你们说了好半天,怎么一口一个小寡妇的,人家姑娘难道没名没姓啊!”
“怎么,你小子对这小寡妇动心了?”
最先开腔的小个子坏兮兮地笑道:“也对,童子鸡嘛!确实要找个会的教教,免得洞房花烛那晚,四目相对,手足无措,一边潮痕上井栏,一边翘首待天明。”
诸人皆笑,有吃吃,有嘿嘿。
一个大个子拍着李含章的肩膀,笑得直喘气,揶揄道:“一个没把握,一个找不准,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大家纷纷附和,跟着起哄。
李含章闹了个哭笑不得,在那儿笑骂几句,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你们还是没说呢!她到底叫什么啊?”
小个子见他似乎很关心这点,不再乱扯,笑道:“听说姓雷,夫家叫什么不知道,虽然看着脸嫩,怎么也该比你大个几岁,你见面管她叫声雷姐准没错。”
李含章有个幼年好友外号雷王,多少有些亲切,追问道:“雷姐叫什么呢?”
小个子见他刨根问底,笑容微一收敛,微笑道:“这个嘛!她没说,我没问。”
打听别人没主动说的情况,很犯忌讳。江湖上如此,巡防署更甚。
李含章会悟,赔笑道:“怪我多嘴,有个称呼就行了。对了,你们都说她带着孩子,见过吗?几个孩子,男孩女孩?”
大家见他对这个小寡妇这么感兴趣,明显超出了玩笑的范畴,不禁意外。
各自相视,都不言语。
最后,还是大个子发声道:“我见过,她是带着孩子来巡防署的,我领得路。那是一个小女孩,六七岁年纪吧!粉凋玉琢的,很可爱。眉眼像母亲,清秀精致。”
李含章一听果真有孩子,还这般小,警惕心变成了好奇心:“她过了试炼?”
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巡防署混饭吃的。
武功至少要在水准之上。
还需要识文断字,起码要能看得懂公文。
更要会追踪,不然怎么抓那些江洋大盗?
反正不是随便一个人想进来就能进来的。
“何止见过,当时我们都看傻眼了,差点笑岔气。”
那小个子还没说怎么笑岔气呢!人已经笑了起来。
在场好几个人跟着他一起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都是当时在场的,显然那时的场面确实很好笑。
更有甚者,不仅笑到大口喘气,还捂着肚子喊疼。
李含章好生莫名其妙,心道有这么好笑吗?
“下场试她身手是海麻子,那小子坏归坏,武功你是知道的,又阴又毒……”
小个子眼泪都笑出来了,勉强止住笑,断续道:“老江湖都很容易着道,这次抬手就掏心,摆明想占人家小寡妇便宜,结果心没掏到,掏到鸟蛋,自己的……”
说着,又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硬是说不下去了。
“我在旁看得真真的,他被人家后发先至,缠腕扭钳……”
大个子笑着接续道:“趁他吃痛,兰花一指,正好戳中掌心劳宫穴。那只狗爪子顿成缩成鸡爪子,然后被硬生生甩往裤裆。那场面,啧啧,鸡飞蛋打,童叟无欺。”
大家哄堂大笑。
李含章亦然,简直乐坏了。
他跟海麻子有怨,何止不对付。
事实上,海麻子跟船上大部分人都不对付。
李含章带人出来办桉,当然要带些跟自己合得来的。
跟他混一挂的人,跟他的对头多半也是对头。
大家之所以这么厌恶海麻子,是因为海麻子专爱接些收债的活。
手段太缺德。没少干些妻女逼良为娼,父子投入苦窑之类的事。
害得好些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惨不堪言。
稍微有点正义感的人都看不过眼。
何况这些一只脚踏在巡防署,另一只脚踏在江湖上的人。
另外,他们大都是本地人,拐几个弯都能连上亲朋好友,至少也是街里街坊。
难免认识一些被海麻子坑害的人家,不乏被人哀求帮忙。
奈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父债子还,理所当然。
谁也说不出个不是。
大家再是不爽,那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根本插不上手,没少无能狂怒。
海麻子能把石头都给榨出油来,所以颇受巡防署高层看重,比如梁副主事。
因此而结下的人脉称得上成网成片。毕竟能放印子钱的人,通常非富即贵。
有人脉、有后台,明明坏事干尽,偏偏谁也奈何不得,自然十分招人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