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鉴司设在灵沼馆,灵沼馆自然分有前后和内外。
鉴影阁和悬镜阁一样,除了是镜鉴司秘署所在,亦是一座连通前后内外的关口。
封闭的一面对后对内,开敞的一面对前对外。
李含章和江离离从前门出了鉴影阁,就到了对外公开的净池畔。
放眼望去,不少华丽的画舫缓行于湖面,声乐穿透,美色隐现。
湖岸一圈停泊了一些画舫,遍布精舍与凉亭。
依稀可闻欢笑声,隐约可见人头摇。
好一派闲逸欢悦的夏日景致。
李含章忍不住回望一眼,鉴影阁的正门上,题着“鉴光阁”三字。
建筑风格和外部装设与背面截然不同,跟附近其他高阁矮阁看不出任何区别。
不了解的人,绝对无法从外观上看出这里面别有洞天,乃是一座神秘的官署。
一面“鉴光”,一面“鉴影”,一阁两名。
似乎对立,又似乎统一,似乎饱含深意。
李含章肚囊不够深,绞尽脑汁也说不出深意到底在哪里。
亦十分好奇悬镜阁的另一面叫作什么,忍不住往那边走。
其实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江离离,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
下意识地给自己找个方向和目的,寻求逃避,至少拖延。
然后,他就看见了风沙。
就在悬镜阁正门下方的湖畔,二层开敞的画舫之上。
身边簇拥着一群花枝招展的美女。
他甚至都无暇去看清美女的面貌。
斥满童孔的是那一头头乌亮的秀发,一只只白嫩的胳臂和一张张迷人的笑颜。
风沙确实玩得很开心。
比风沙更开心的是马玉怜和授衣。
这都多少天了,主人终于解开了禁足令,召她们两个过来,还是一起玩水呢!
除此之外,还有绘声,和她手下的林羊羊。
以及马珂润。
她是灵沼馆名义上的馆主,随便找个借口也能跑来。
五女围簇,争相讨好。
若非宫天雪陪在旁边,她们穿得肯定不如现在多。
姿态、行为乃至言语,也肯定远比现在更加惹火。
风沙忽然轻抬双手,轻咳几声。
正在欢闹的五女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睁着晶莹剔透的美眸,认真地凝视主人。
兴奋的颊晕都未完全消退,一个比一个瞧着如花似玉。
马珂润和林羊羊赶紧起身,分别站于两侧,做侍奉状。
除开主人和大小姐,绘声、授衣和马玉怜都是剑侍副首领。
主人高兴玩闹的时候,她们俩可以大着胆子凑热闹。
现在明显要说正事了,那就得立刻摆正侍女的位置。
宫天雪体贴地给风沙倒了杯凉茶。
“绘影尚有事务在身。”
风沙喝了一口凉茶,轻声道:“绘声你把莲花渡私盐桉进展告诉她们两个。”
就是告诉一直禁足的授衣和马玉怜。
绘声愣了愣,忍不住缩缩颈子,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最近一直服侍在主人身边,按理说全部悉知。
可是主人忽然让她来讲诉,她一下子便吓忘了。
宫天雪忙道:“还是我来说吧!有些情况还是我比较清楚。”
风沙到白云楼之后的布置,全部由她居中联络。
绘影也好,马珂润也罢,乃至伏剑,其实只是分管一部分。
或许更了解具体的细节,并不清楚事情的全貌。
至于绘声多么不靠谱,是个人都知道,能讲清楚才见鬼了。
风沙瞪了绘声一眼,嘴上道:“也好。”
刚才下水的时候,绘声居然当着宫天雪的面从水里贴上来上,对他动手动脚。
还把尾巴露了出来,要他摸。
他忍不住摸了一下,手感不同寻常。
也不知道宫天雪到底看见没有,反正他打算教训一下。
没想到宫天雪会帮忙解围。
宫天雪口齿伶俐,很快便将最近发生的事大略说了。
就连涉及到刘公子的那一部分都讲了。
风沙那时灵机一动,故意让马珂润把刘公子一行人引去绝先生下榻的听涛阁。
让李含章带着人过去堵个正着。
绝先生果然没想到他会同一时间让伏剑动手收网。
不管安排了什么防御措施,根本猝不及防。
口子一下子破开。
小鱼小虾可以舍弃,小鱼小虾扯出的大鱼不行。
最关键,绝先生不知道他会把哪些大鱼扯出来。
要么全部撤走,要么干等着水落石出。
绝先生显然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只能赌他无法,或者不敢一网打尽。
毕竟他的权力仅在北周,就算把江城朱雀换了个遍,也很难插进自己人。
需知四灵并非铁板一块,三分堂、三总堂及青龙堂之间的人事非常复杂。
比如东鸟四灵,当然以东鸟总执事的势力最大,然而其他五堂涉足亦深。
其中还有一些相对较小的派系。
比如风沙和云虚加起来几乎独占流城和江陵四灵。
还有类似秦夜这种四灵高层,也拥有自己的人脉。
恒先生未死之前,他那一系亦在东鸟四灵占据一些职位。
算是总堂在这边的一个小派系。
如果江城朱雀被清洗一道,各派系一定趁机抢占位置。
绝先生认为就算无法夺回全部,夺回一部分还是可以的。
他甚至打算主动卖好,用实在夺不回的位置换取某些人短暂的支持。
比如在目前形势之下,称得上举足轻重的秦夜。
岂知秦夜不仅胃口大,野心更大,彻底选边站。
风沙更大方,毫不犹豫地让出所有的位置,自己一个不要。
绝先生不可能开出比这更好的条件,最后的希望彻底掐灭。
这些背景,连宫天雪都不清楚,授衣和马玉怜更不会知道。
不过,通过宫天雪的讲诉,两人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主人现在已经成功地把刀子架到了绝先生的颈子上。
只是在等待一个下刀的时机。
毕竟绝先生并非常人。
真要发起飙来,也不是随便就能挡下的。
下刀的那一刻,很可能会遭受濒死反击。
既然胜券在握,那就完全没必要跟绝先生拼个鱼死网破。
可以耐心等到,甚至创造分神的时机,再来下刀也不迟。
马玉怜一念转过,忽然又转过另一个念头。
主人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解除她和授衣的禁足,并且对她们和盘托出呢?
看来她和授衣的内奸嫌疑其实并没有随着禁足令的接触而真正解除。
如果绝先生这次逃过一劫,她和授衣就彻底完了。
主人很可能还安排了什么后手,哪怕有人告密,绝先生也在劫难逃。
她和授衣这一次无论如何要也拼尽全力,保证主人一举功成。
否则就算主人舍不得杀她们,她们也休想再获得主人的信任。
授衣没有马玉怜心思多,听宫天雪讲完之后,喜难自禁,赶紧表功:“婢子早就觉得李含章会是个关键人物,一早便在他的身边埋下了钉子,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她的眼界毕竟不如马玉怜。
马玉怜把马珂润安排在武从灵身边,很快通过武从灵跟主人搭上了关系。
甚至直接到了主人身边,参与了整个计划,起码知道自己负责的这一块。
所以马玉怜就算足不出户,通过马珂润多少了解些情况。
授衣把江离离安排在李含章身边,跟主人几乎没有交集。
江离离只是单纯地接近李含章,保护并配合,不认为自己探到了什么重要情况。
根本不敢动用授衣给的特殊许可,直接面见主人。
所以在今天之前,授衣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
现在才知道,她并没把人派错地方。
心里还挺得意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