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沐瑶从王府出来后,并未直接回相府,中途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下了马车,见四下无人后,登上了另一辆隐匿在角落的马车。
放下车帘,黎沐瑶转身便恭敬的施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大殿下。”
皇后身袭平民的装扮,朴素的襦裙也掩饰不住她华贵的面色。
她冷声问黎沐瑶:“她同意了?”
大皇子脖子上缠着一圈纱布,挂着断了的那截手臂,瞥着黎沐瑶,等待她的答案。
黎沐瑶摇了摇头,“她拒绝了。”
“你是怎么做事的?”皇后怫然不悦,“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黎沐瑶,是不是皇儿断了手臂,你就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了?”
皇后气焰十分焦灼,在大皇子出事后,她的心态已经再不如从前般隐忍。
一点点小事,都会被她误会成旁人的落井下石。
大皇子也幽怨的望着黎沐瑶,“黎姑娘,婚事虽已经取消,但只要我执意要求,相信父皇还是会同意的。你若不想断送自己的前途,最后立即回王府,把事情敲定。”
“皇后娘娘大殿下请稍安勿躁。”黎沐瑶半垂着眸子,敛去眼神中的愤恨,轻声道:“慕容姒已经不是从前的慕容姒了,她的警惕心很高,尤其是在和德郡主一事之后,慕容姒从不单独离开王府。”
黎沐瑶泰然自若的说着,适时的看了眼皇后面色,继续道:“不过我相信她一定会来了。大殿下只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届时慕容姒不来,我也会想尽办法将人带来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皇后怒气稍减,半信半疑。
“如果慕容姒没来,沐瑶但凭皇后处置,绝无怨言!”黎沐瑶决绝的道。
大皇子平静的盯看了黎沐瑶半晌,收回目光倚在车壁上,他的沉默代表愿意相信黎沐瑶一次-
相府宴席定在半个月之后,这三天来,慕容姒命锈锈出去调查一番,确实有不少高官夫人收到相府的请柬。
但慕容姒并不会因此就打消对黎沐瑶的防范。
“莫不是想针对我,而闹出这么大的排场吧?”
慕容姒轻笑,放下帖子打开窗户,眺望海棠居的春色。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纯白的身影来。
又是七天过去,慕容姒已经下定决心去相府赴宴,并去济世堂里采买了足够的防身药材回来。
正细细研磨着药粉,沉月忽然急匆匆敲响房门。
“王妃,宫里的季公公来了。”
慕容姒连忙抓来锦被盖上药材,随后去将房门打开,疑惑的道:“季公公?找我的?”
沉月点头,“是,季公公说太后许久没见王妃,召王妃入宫。”
太后召见她,大多都是慈宁宫的宫女来王府传话。
慕容姒回想过去,倒是有少数的时候是季公公来的。
每次季公公到场,几乎都是慈宁宫出了问题。
她胡思乱想间,脚步也加快了。
人还没走进正堂,就冲季公公问了声:“季公公亲自来请,是不是太后她老人家出了什么事?”
季公公匐着身子连连哈腰,“王妃多虑了,今儿还真不是太后出了事,是玉嬷嬷伺候太后的时候崴到了脚踝,太后才在陛下请安时,派遣老奴来请王妃的。”
季公公不好意思的笑着,“太后还说了,从前王妃口不能言时,还会时常进宫陪太后,听听太后的唠叨。如今哑疾好了,就不理她老人家了。”
慕容姒哭笑不得。
与太后亲近的小辈中,自己的地位的确无人能够撼动。
“劳烦季公公了,我去换身衣裳就随季公公进宫。”
顺便带上为丽妃新配的药材,不知对她有没有帮助。
“好勒,不急,咱家恭候王妃。”季公公脸上笑意越来越深。
换好衣裳,慕容姒拒绝了季公公的马车,坐上由夜刃驱赶的马车进了皇宫。
临分别前,慕容姒还不忘给夜刃留下几两碎银,道:“每次进宫至少要到太后午睡过后才能出宫。你先去找个茶楼休息,待过了午时再来不迟。”
夜刃道了声谢,银子也接过。
至于会不会去,夜刃犹豫都没有犹豫,抬眸与白鹭对视一眼,两人微微点头,其中的含义不用明说,各自都懂。
慕容姒一路直行,直奔慈宁宫而去。
“季公公不用去伺候陛下了?”
慈宁宫的宫门遥望在即,眼见季公公还没有要走的迹象,慕容姒用打趣的口吻问出心中疑惑。
季公公一甩拂尘,笑意吟吟,“王妃有所不知,今儿休朝,老奴临走时陛下还在慈宁宫陪着太后。”
皇帝也在?
慕容姒秀眉轻轻蹙了蹙,在与不在都无妨,在太后面前,皇帝的行为素来有所收敛。
在心里安慰自己的的同时,也跨进的慈宁宫的宫门。
慕容姒心底陡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慈宁宫所有的景象依旧,但在初春时节,往年庭院里的花草都会被太后亲自打理过,整洁的很。
现如今花木没发出一片嫩芽,杂草却长满了院落。
慕容姒后退一步,本能的想要去看是不是走错宫殿。
岂料身后宫门忽然关合,门板沉闷的撞击声,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慕容姒眸色忽冷,“季公公这是何意?”
季公公还堆着笑,毕恭毕敬的匐身退到一旁。
就在这时,慈宁宫正殿里走出一道金灿灿的影子。
慕容姒凝眸,心底咯噔一沉。
只见皇帝慢条斯理的走出,站在台阶上,冲她淡淡一笑:
“是朕的旨意。”
“参见陛下。”慕容姒施礼间,面色也沉了下来-
东城门处,两批队伍正面相撞,车夫都互不相让。
玉嬷嬷下车询问:“出了什么事?谁人敢阻拦太后凤驾?”
从城外驶入城门的马车队伍蓦地面面相觑,夜岚走到马车前,小声禀着:“主子,是太后出城。”
江怀胤紧闭的双眸陡然睁开,勾着唇角淡淡回应:“大路如此宽敞,各走一方便是。”
夜岚拱手领命。
走到热闹的中心,对玉嬷嬷恭敬道:“原是玉嬷嬷,我家王爷舟车劳顿,方才回京。玉嬷嬷既要出城,便走右侧,王爷的马车,走左侧便是。”
玉嬷嬷抻脖子望向马车,恍然失笑,“是王爷回京了啊,老奴道是谁呢,竟敢阻拦太后去大空山祈福。”
夜岚眸光闪了闪,不予回应。
玉嬷嬷又道:“太后仁慈,听闻大殿下出了意外,夜不能寐,总是记挂。今儿正准备出城去大空寺礼佛半月,是天大的好事。不如,夜岚护卫先牵引马车让一让?”
“玉容。”太后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走右边。”
玉嬷嬷眯了眯眼,不甘心的哼笑一声,示意车夫继续前行。
两列队伍交叉而过,在马车并行的瞬间,太后淡淡道了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料定江怀胤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
果不其然,江怀胤的话很快传来,语气带着轻蔑,“儿臣,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