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突兀的闷响,在昏暗的小巷中轰鸣。
一阵雄劲的掌风,忽然将沈国公所在的马车击碎。
木板四散而飞,烟尘渐渐落下后,沈国公的身影缓缓出现。
他双手搭在膝盖上,微眯着眸,看着掌风传来的方向。
“既然来了,不如现身?”
沈国公说的坦然,几名禁卫军却不敢淡定。
他们并未瞧见刺客人影,第一反应便是沈国公自编自导的一出戏,所有人立刻动身,将马车团团围住,剑尖直指沈国公。
“国公爷,此地不宜久留,既然有刺客,国公爷还是尽快进宫吧?”
沈国公唇角轻提,讥讽的道了句:“痴傻小儿,连刺客的方向都辨认不出,还如何在宫中保护陛下安危?”
“不比国公爷睿智。”为首的那人已经接到密令,今儿沈国公进宫,就是一场死局。
他言语上也不免嘲讽起来,“进了宫,国公爷就知道禁卫军的本事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破风声从身后掠来。
几名禁卫军同时回头,却不想是一招声东击西。
在几人回头的一瞬间,数道黑影从正前方传来,其中一人杀气凛然,手中长枪直奔沈国公的面门。
“沈正天,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我要为含冤受死的慕容将军报仇!”
沈国公迅速抓起脚边的木板,抵挡在身前,轻嘲一声:“林显!慕容将军究竟死在谁的手中,你我心知肚明,何必找这冠冕堂皇的理由?”
“砰!”
木板与长枪碰撞,在黄昏里激荡起一阵火花。
其余黑衣人也在瞬间杀进禁卫军的队伍中。
林显虽黑衣蒙面,与沈国公也有十余年未曾相见。
可无论身形还是身影,更有身上那股对他的敌意,沈国公顿时便认出林显身份。
他轻瞄了眼周遭的战圈,禁卫军显然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皱了皱眉,对面林显陡然发起攻击,沈国公目光一凝,立马做了决策。
林显的伏击与他来说,也是个绝佳的机会。
今晚进了皇宫,他必死无疑。
但在林显的刺杀中逃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拎起手边木板,沈国公不管不顾的砸向林显,在他防御时,纵身一跃,跳下马车逃窜进漆黑的小巷里。
林显当即追赶,可走到岔口时,竟然丝毫不见沈国公的身影。
林显怒气冲冲的用手中长枪猛戳地面,不甘的选了左边小巷走了进去。
城东的路段沈国公极为熟悉。
他躲在一处墙壁的视线死角,静静的看着林显匆忙离去后,才缓缓现出身形。
脚步不停,迅速朝国公府的方向飞奔。
眼看再绕过一条小巷,就要到国公府的侧门了。
沈国公松了口气,更加加快了速度。
可他刚没走出几步,视线中忽然出现一道白色身影。
白衣胜雪,端的是风光霁月。
他漫不经心的站在小巷中央,捻着手指轻笑道:“沈国公,急匆匆的要去哪里啊?”
“江怀胤!”沈国公瞳孔猛缩,忽然想通了所有,“是你?是你找来的林显?是你将当年的真相传播与京城大街小巷?”
江怀胤笑了,缓缓抬眸,月光下,他白皙的面庞,还是那样俊美无俦。
“送给沈国公的礼物,可还满意?”
他鼻翼上那颗黑痣已经消失不见,沈国公后知后觉的苦笑,“原来你的毒早已经解了,原来你一直在诓骗我等!”
江怀胤不置可否,“原来是国公爷的手笔,为了本王的康健,国公爷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江怀胤!”沈国公双眼赤红,怒斥一声。
江怀胤却不为所动,轻蔑的道:
“啧啧,本王以为国公爷是个敢作敢当之人,没想到竟无耻到至今不知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罪行?”沈国公大笑一声,咬牙切齿的冲江怀胤道:“老夫一心为国,站在朝廷的角度上想,慕容将军不得不死!一个能撼动皇家权威的将军,试问王爷,若你坐在龙椅之上,你可会继续放任由这样的人执掌兵权?”
江怀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论权势,你沈家手中的兵权,与当年慕容将军来说又欠缺多少?国公爷莫不是以为将兵权分散,便能混淆视听吧?”
“你既然都知道,为何不杀了老夫?”
落入林显手中尚且有逃生的余地,挡在身前的是江怀胤,沈国公已经放弃了。
“因为边境的确需要如慕容将军一般有勇有谋的人。你沈国公不算其一,但沈家三位二郎,却有大将之风。本王不杀你,一直纵容沈氏,为的是边境稳定,为的是黎明百姓。可笑你竟然自负到还敢肖想做天子外戚,想要如本王一般做下一任摄政王?”
“有何不可?”沈国公神情激愤,张开双手仰望苍穹,“皇后是沈家的,嫡子就是沈家的。江怀胤,若没有你,大皇子早就入驻东宫,下一任皇后也必定是我儿和德!届时,江山便是我沈家的江山!”
江怀胤一言难尽的望着他,那表情仿佛在看傻子一般。
“可你忘了,江山需要的从来不是外戚,维持一国强盛的也并非是官臣,而是百姓!民富则国强,你利益熏心,在本质上,你与慕容将军便是云泥之别!”
“够了!”
沈国公与慕容将军同出将门,从年少时就时常被人做比对。
慕容将军屡立战功,沈国公却要靠世袭罔替去接任祖辈留下的功勋——
如今还要被一个小辈给无情的揭穿伤疤。
沈国公气急败坏,“要杀要剐,老夫接着便是,何必拉出一个死人来做借口?”
“借口?”江怀胤迈开长腿,朝沈国公一步一步的走着,“借口称不上,不过提着你的项上人头,本王才能有脸面去拜祭岳父大人。”
沈国公挑眉,哂笑出声:“江怀胤啊江怀胤,知子莫若母,太后的深谋远虑老夫如今才算真正佩服!”
说话间,江怀胤已然走到身前,沈国公主动朝他逼近,狞笑道:“老夫临死前就卖给你一个人情,其实火烧将军府,真正的主谋是太后啊,是太后!你若真有诚意,不如连太后的命,也带着吧?”
“噗!”
江怀胤垂着眸,冷着脸,手中的长剑已经刺向沈国公的胸膛,冰冷的利刃透体而过。
“剩下的,就不劳国公爷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