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下马威与敲打

当朝，有尚膳监、光禄寺、尚食局同掌宫廷伙食，三者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一般先由光禄寺拟好三餐菜单，交给皇帝过目，然后再转交尚膳监烹调，最后由尚食局伺候用餐。

而尚膳监，就座落在紫禁城边上，出宫几步路就到了。

叶远此时就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首空荡荡的两个座椅，以及自觉站着的几个太监，脸上看不出喜怒，面无表情的问道。

“提督、总理他们呢？”

下方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异口同声道。

“启禀掌印，吾等不知。”

叶远有些无奈，两个掌握最大权利的太监没来，剩下的这都是些小人物，没有追究的必要。

再者说了，叶远就算心里有火，也不能对着没错的人发啊。

想到这，他一脸澹澹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通知他们俩，就说我身负圣意，他们如果一个时辰内还不出现，我就以怠慢圣意，奏他们一个大不敬之罪。”

说完叶远就闭上了眼睛，挥手道。

“都去吧，一个时辰之后再来。”

“是。”

众人不敢纠缠，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这一刻，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不敢造次。

毕竟，这个小年轻掌印看着可不好惹。

一脱离叶远视线，众人松了一口气，也就议论开了。

“你说提督与总理是怎么想的？”

“还不是要给空降的掌印一个下马威！”

“可是，这么做不好吧。”

“他们也是心中有气，本来都定下来了，掌印就在他们两人中选的，结果万贵妃横插一脚，把一个毛头小子塞了进来。”

“慎言，不可妄议贵人！”

“是，管理。”

“你们说，要是二位大人真不来，掌印敢不敢？”

“嗯，应该不敢吧，他毕竟刚来，怎么敢一次动两个老人…”

“我看不一定，这年轻掌印能克制自己，喜怒不形于色，我看也不是一个善茬。”

…

众人渐行渐远，直到叶远再也听不到他们的议论之声。

他无聊的打量着掌印办公室，这就是一间几十平的小屋子，普通的装饰，做样子的书架，别无他物。

叶远很快就对此失去了兴趣。

他之前以为尚膳监油水很足，可是真正了解清楚尚膳监的职责以后，他才发现，真正油水足的是负责购买食材以及制定菜单的光禄寺，还有负责供应食材的上林苑。

至于尚膳监，只负责烹饪，既接触不到买菜的钱，又收不到皇帝的饭钱。

总之，除了宫里贵人的赏赐以及某些交易，他们就只能在“剩下”的食材上想想办法了。

赚的就是个辛苦钱啊。

叶远若有所思的呢喃道。

“看来，这尚膳监不是个久留之地啊，不过，毕竟也是十二监之一，抓在手里也没有坏处。”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特别是对于沉迷修炼的叶远来说。

“见过雨掌印，雨掌印…实在是抱歉啊，唉，咱家实在是老了，老眼昏花的，居然记错了您上任的日子，一大早就跑去跟光禄寺交接，实在是失礼啊。”

老太监满脸皱纹，一脸赔笑，将自身姿态放的很低，态度极其诚恳。

让人一看就心生愧疚，认为是误会了他。

叶远可不会中招，可是，脸上还是露出了关心的神色，并略带好奇的询问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对了，董提督今年多大年纪了啊？”

“唉，咱家已到知命之年。”

叶远托着下巴，心中想到，五十岁了，还有六七年就到平均寿命了，要不要提前送他一程。

叶远心思电转，表面上却一副单纯少年，心直口快道。

“哦，董提督都五十岁了啊，是到了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年纪了。”

所有人脑袋里都有一个大大的问号：太监有孙子嘛？

众人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新来的年轻掌印太损了。

众人不由努力憋笑，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扭曲起来，看向老太监的眼神也变得怪异起来。

老太监也明白过来，不由脸色铁青，再加上众人异样的目光，令他再也维持不住平常心，差点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可是，想想今天的场合，他还是忍住了。

“唉，怼人火力不足啊，要是有孔明先生那张嘴就好了！”

叶远很是失望，不过很快他就振作起来了。

他决定了，要再添一把火，就故作懊悔的说道。

“唉，这都是我的失误，这样吧，我这就回宫禀明皇上，就说董提督为尚膳监操劳了一辈子，如今年事已高，精力不支，五十岁活的都像个七十岁快入土的老头子了，是该回家荣养了。”

这话说的，既冠冕堂皇，也虾仁猪心。

这不，圆滚滚的老太监脸色铁青，不复一开始的红光满面。

这空降的年轻掌印嘲笑他无后不说，还想将他赶出宫去，这也太睚眦必报了吧。

要知道，离宫的太监一般下场都不好，无权无势的，任谁都可以咬一口。

所以，他们大部分都会凄惨的死去。

这也是为什么太监喜欢收义子的原因，不就是为了保证自己能安享晚年嘛！

老太监心中愤怒，却不能发作，只得咬牙切齿的说道。

“多谢掌印体谅，不过为皇上尽忠，老奴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都能忍！

叶远有些对这老太监刮目相看了，不愧是在宫里摸爬滚打一辈子的人精啊。

就是沉得住气！

既然言语攻击无效，叶远也就没再继续刺激他，目光转向另一边的中年太监，沉声问道。

“宋聚…宋总理，你呢？你又是什么理由。”

宋聚…尚膳监总理，尚膳监三号人物，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

只是，身上带着一股精干之色，应是个用心做事的。

叶远发现这点，态度好了一点。

他还是很大度的，只要不是诚心跟他作对，就不是敌人。

宋聚可没有老太监的人脉，自然不敢和老太监一样，他十分恭敬的回答道。

“启禀掌印，咱家是被尚食局叫去对接接下来的宴会事宜，不敢不去。”

宴会？

叶远此时突然想起，一个月后是有一场宴会，太后的寿诞。

这种事情可不能马虎，提前一月演练，商讨宴会流程等事宜，必不可少，且更重要。

总之，这个理由很合理。

叶远也就不再追究，道。

“既然如此，今天这事就算了。”

轻描澹写的揭过这件事，接下来，他就开始带着所有人巡视整个尚膳监衙门。

前呼后拥的，排场十足。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种方式，但这又是必不可少的。

其实，他想要巡视衙门，随便找一个人带路就可以了。

可是那样不行，他一定要带着所有管理者，就是为了立威，为了让衙门内所有人认识他这个掌印以及…服从。

虽然是形式主义，但效果还真不错。

所有人眼神中的轻慢都不见了。

巡视完成后，大家依次坐好。

“宋聚啊，我们这些年轻人要懂得尊老爱幼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宋聚就更不明白了，站起来躬身问道。

“还请掌印明示。”

叶远看了一眼左首有些气喘的老太监，笑眯眯的说道。

“董提督年事已高，你怎么能如此不懂事，还让他如此的劳累呢…”

老太监绷不住了，心里委屈的不行，站起来就要辩解，可叶远却摆摆手，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要记住，董提督竭尽全力为皇上尽忠，这是大大的忠臣，但是，我们也要体恤他啊，所以啊，以后大家要多给他分担一点压力，让他能有更多的时间休息。”

接着，叶远完全不顾老太监那难看的死人脸，三言两语就把提督的权力给分了出去。

叶远知道，这样做效果不大，但…解气啊。

这不，老太监此时有口难言，面对所有下属的异样目光，好悬没闭过气去。

同时，老太监也对叶远恨之入骨，心道：自己不就是没第一时间欢迎他嘛，至于这么三番两次的针对。

老太监眼神逐渐凶狠起来。

“不行，越想越气，小子，你给咱家等着，姜还是老的辣，咱俩来日方长。”

“有杀气！”

叶远耳聪目明，立刻就有感应。

他转头看去，老太监就僵硬的笑了笑，并立刻心虚的低下头，只是心中的杀念更甚。

叶远也是回应了一个笑容，心中暗道：“看来，不能留了。”

两人表面笑嘻嘻，心中却都想着弄死对方。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