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有一家咖啡馆。
如今这年头香江城还只是外国殖民地而已,这边很多东西受外国风气影响严重,比如隔壁的澳城,满大街的建筑随处可见葡式风格,香江城不至于被渗透的那么彻底,但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
此刻咖啡馆里,江战霆点了一杯黑咖,荣川要的是美式。
几名黑衣大汉犹如守卫一样站在他身后,他不过是轻松地掸掸手,那些人便立即后退了十余步,并转过身去垂首背对着这边。
江战霆不太放心谢菁琼单独和荣川会面,所以他也来了,但同样的,他和陈东、小张等人,并未和谢菁琼荣川坐一张桌子,而是隔着一段距离。
但他正襟危坐,一把手枪子弹已上膛,保险已打开,一旦真出了什么事儿,他这边会随时出手以保证谢菁琼的安全。
荣川古怪地瞥了江战霆一眼,旋即一笑:“看来你爱人对你不错?”
他一副熟稔语气。
正好咖啡送了上来,谢菁琼垂首抿了一口苦涩的黑咖啡,旋即才徐徐笑道:“不仅不错,他在拿生命爱我。”
“命啊——”荣川一阵恍惚,而后笑了:“看来你过得很好。”
谢菁琼倒是对他这副语气感觉意外,他就仿佛像个——老熟人一样,仿佛认识她,并对她的情况了若指掌。
荣川似是看出谢菁琼的疑惑,他拿出一支雪茄,问:“介意我抽一支吗?”
谢菁琼垂眸斟酌了一下,她其实并不介意,毕竟江老头是个老烟枪,江战霆在这件事上也丝毫不逊色,那男人有时候怕呛着她,经常背着她偷偷摸摸的抽一根解解瘾。
但江战霆不知,谢菁琼其实还蛮喜欢那种烟草味道的,喜欢闻他身上淡淡的香烟味儿,那每每都能令她有种踏踏实实的安全感。
可,瞟眼荣川,谢菁琼突然笑了,她想试探一二。
“如果我介意呢?荣先生就不抽了吗?”
“我看荣先生您这副模样,并不像是会委屈自己配合别人的类型。”
“是不会,”荣川掀唇笑了笑,“但你要是介意——”
他没再继续往下说,但放下了手里的那支雪茄。
谢菁琼敏锐地眯了一下眼:“荣先生,那我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您和我爷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荣川颇有趣儿地瞧了她几眼,半晌,他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语气飘忽地说:“我很敬重谢老。”
谢菁琼:“?”
荣川又垂了垂眸,看着他自己面前这杯一口也没碰过的咖啡。
“我也年轻过,我从前,也曾有过一个深爱的女人。”
“我爱人小时候是一名华裔孤儿,而你们谢家以前家底殷实,当年在国外……”
谢林海老爷子一生只有两个儿子,长子谢君谦从前曾是一位受世人敬仰的科学家,在相关领域取得过许多杰出的成就。
但国内百废待兴,国家为了培养人才曾送谢君谦公派出国,那时候谢老爷子曾跟着谢君谦一起在国外,一家人曾在国外住过许多年。
也是那时候,老人经常去当地一些华人孤儿院义诊,孤儿院里有许多无父无母的华裔孤儿,老人每次去不但帮孩子们看病,还总是带许多吃的、穿的、戴的,还有书本等等。
谢家真要是往较真的方面讲,其实是个实打实的书香门第,祖上甚至出过翰林学士和宫廷御医等人物,家底之殷实远非寻常人可比,而老人也很慷慨。
至于老人救助过的那些孤儿中,其中一人,正是荣川那位已经过世的爱人。
当荣川将这些事情娓娓道来,谢菁琼一阵错愕。
荣川又弯了弯唇:“那天林家寿宴,我听说股市上那位点石成金的谢小姐也在受邀之列,所以我想去看看,不过……你和你的父亲,长得并不像,大概是更像你的母亲,所以我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不过,名字叫谢菁琼,又恰好是大陆那边的口音,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
“所以我就让人查了一下,查过之后,才算正式确定下来。”
他再次冲谢菁琼露出个微笑:“你爷爷他很好。”
“如果没有他,我的爱人可能早在遇见我之前就已经过世,所以我对他没有恶意。”
“当初那场枪战属于误伤,我并不知晓他也在那艘商船上。”
“后来我的人在江边发现了他,老爷子当时伤得挺重,昏迷了半个多月,但后来康复得还不错。”
谢菁琼放在桌子上的手倏然攥紧:“他在哪儿?!”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荣川。
荣川歉然道:“抱歉,这个我并不知晓,我唯一知道的,是谢老爷子似乎很担心他的小儿子,也就是你那位二叔,他苏醒后就托我订了一张飞往中东的飞机票。”
谢菁琼:“!!!”
她无法判断荣川这些话是真是假,她想不出荣川欺骗她会有什么好处,但如果不是欺骗他,他的“故事”,先不提真假。
如果是真的,这人无疑是个痴情种,对他口中的爱人念念不忘。
甚至只因爱人年幼时受过谢家的恩惠,就对此心生感激,这样的爱意说实话很打动人心,但也有点儿偏执。
可谢菁琼隐隐觉得,事情不该这么顺利才对。
她眉心打了个死结。
这场谈话的最后,荣川说:“我与你家中长辈有旧,所以也奉劝你一句。”
“这场水太深,你最好劝劝你那位丈夫,别涉入太深。”
谢菁琼:“…………”
荣川走后,谢菁琼长吁口气。
江战霆起身来到她身旁,无言地揽住了他的肩。
哪怕他之前坐得位置远了些,两人谈话的声音也并不大,他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但——江战霆他懂唇语。
荣川说的那些话,从始至终,一字不落,全部被他辨认读取。
谢菁琼疲倦地揉捏着鼻梁,旋即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她皱紧了眉毛问:“霆霆,你说,他说的那些?可信吗?”
江战霆思忖着:“未必。”
谢菁琼朝他看来。
江战霆说:“我这阵子没少和他打交道,以我的经验来看,那是一个狡猾的老狐狸。”
“就算先不提这个,只说结论,如果我们相信爷爷并未在他手中,爷爷已经出国,那么我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谢菁琼一脸愕然,她听懂江战霆的意思。
“既然线索再次断了,那么留在香江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先不提你这方面,我这里最有可能的是离开香江!”
江战霆颔首,他鹰隼般锐利的眸中闪过一抹睿智和凛冽。
“所以,他给我的感觉,更像是在委婉的劝你离开。”
江战霆又思忖了一会儿。
“我感觉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
“爷爷帮助过他的妻子,这应该是真的,但爷爷出国,他不知爷爷下落,恐怕是假的。”
“另外就是,他还有一句真话。”
香江城水深。
荣川对他们的劝退,竟像是一番好意?!
思来想去,江战霆唯一能够判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谢老爷子,他应该正在香江!
可他为什么不露面?是不能露面,还是被什么人控制住了?
而对此,荣川他一定是个知情者!
以及,琼琼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遭遇什么不测。
而这,也是荣川今日同意与谢菁琼会面的主要原因。
他那些话,不像是对谢菁琼说的,更像是,在暗示江战霆,让江战霆尽快送谢菁琼离开!!
另一边,荣川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直至车子停下时,他看向荣家老宅,一位身着长衫短褂的老人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他在老宅前面的喷泉广场边打了一套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