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味酒家四层里间厢房。
刘氏家主刘镇,看着满桌菜肴丝毫提不起兴趣。
心不在焉的饮着茶。
嫡子刘铁能垂手站于一侧。
刘镇到如今还是想不通,钱枫那老匹夫如何干的出这等蠢事。
不仅害的钱氏被抄家,更是连带着将其余五大世家都给坑惨了。
不然他又何须短短月余内两度入京。
“能儿与齐王私交不错?”
刘镇皱眉问道。
“有些私交,但谈不上甚好。”
刘铁能实事求是的说道。
他哪里知道李思会是陛下唯一的骨肉。
更想不到陛下忽然就禅位了。
“父亲,齐王对刘氏并无恶念,儿子能感觉的到。”
“难不成还有善念?能儿,你还是太年轻了。”
刘镇皱眉,看向刘铁能的目光有些嫌弃。
刘铁能本能的就要退缩。
父亲这样的目光太熟悉了。
这是心生不满。
但这一次,他决定不退缩。
他必须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父亲,齐王与皇室乃至朝中诸多大臣不同。他这人”
刘铁能在脑中组织语言,“儿子不知道形容的是否准确,但儿子觉得,齐王并不排斥世家,相反的,齐王若是登基,世家也许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钱氏前车之鉴你忘了?”
刘镇对这个儿子是失望透顶。
皇室与世家乃天敌。
这是利益的纠葛。
“父亲此言差矣。”
刘铁能有些恍惚,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顶撞父亲。
“儿子去过水车工坊。”
“你去过水车工坊?”
刘镇诧异道。
自打水车工坊建成后,欧阳氏在京都的布行生意一落千丈。
欧阳氏想尽办法都无法探听到水车工坊的秘密。
自己这不成器的傻儿子,竟然说他去看过?
“当时齐王还是麒麟侯时,曾亲自带孩儿去过。”
刘铁能的心态慢慢稳了下来,“父亲,齐王手里还有锻钢之法,这事孩儿与您说过。”
“那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能给我们刘氏不成?”
“父亲,可以合作的。”
刘铁能心思越发活络起来,“咱们刘氏有矿,齐王有锻钢之法,两者联合,岂非强上加强?”
“与虎谋皮,幼稚。”
刘镇对这个儿子是失望透顶了。
李思是什么人,那是未来的洛朝天子。
一旦与他扯上关系,怕是免不了被蚕食的命数。
“父亲忘了,哪怕钱氏犯下叛国的罪行,齐王也不过是流放了嫡系人员与一些为虎作伥之辈,那些安分守己并无劣迹的钱氏子弟,不全都换了?”
刘铁能接道:“要知道,这些人原先都被打入天牢准备问斩或流放、抄家的。”
“父亲一定是在想,齐王这手段不过是做给我等世家看的,拉拢一批,打压一批”
刘镇的确是这么想的。
李思这手分化拉拢逐个击破的手段,他不要太熟悉。
只是,自己的这个儿子今天怎么回事,竟然变的如此健谈?
浑然没有了平日里那唯唯诺诺的模样。
“正因此,我们刘氏就一定要站在被拉拢的那一头。”
刘铁能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父亲。
“父亲,齐王已经表达出善意了,咱们难道还要墨守世家那套陈旧的观念,真要与皇室抗衡?”
“闭嘴!”
刘镇断喝一声,扬起的手久久不曾落下。
自家儿子那绝不退缩的眼神让他愣住了。
他在刘铁能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也是这般倔强,认定了就不退缩。
“且等齐王来了再言其他。”
刘镇深吸了口气,温和道:“坐吧,莫要让齐王来了看我父子笑话。”
“谢父亲。”
刘铁能按捺下心中激动。
他知道,父亲这是认可了他。
小片刻后,叩门声响起。
“不好意思,劳刘家主久等了,实在是临出发前,宫里有些琐事耽搁了。”
李思进门笑着说道。
身后跟着刘镇的老熟人,孙胜。
“齐王勤政,老朽佩服。”
刘镇起身作揖。
三人落座,有佳人单手托着木盘相继而入,木盘上有美酒与各式佳肴。
孙胜则是垂手立于李思身后。
“咦?”
李思忽然发现,那最后一个女子,赫然是浣花馆里的花魁秀秀。
“你是秀秀姑娘?”
“秀秀见过齐王。”
秀秀落落大方,款款行礼,“秀秀已为自己赎回身契,托巧儿妹子的福,如今在绝味酒家里讨个生活。”
“靠自己双手过日子,甚好。”
没想到巧儿直接把解忧杂货铺的那一套用在了酒家里。
还不错。
等秀秀离去后,李思这才笑道:“刘家主觉得这绝味酒家如何?”
“当得上天下无双。”
刘镇谨慎的回道。
“刘家主可知绝味酒家为何能做出这等菜色?”
“想来是厨子有独门秘技。”
“秘技虽有,但成就此等菜肴的首功,当归你刘氏。”
“老朽不明白?”
刘镇糊涂了。
刘氏主业是采矿冶铁,哪曾开过酒家?
“本王此次找来刘家主便是谈买卖的。”
李思笑着接道:“譬如这绝味酒家,若是开在河北道,刘家主以为生意如何?”
“自然是财源滚滚。”
刘镇心中一动。
难道李思愿意分一杯羹?
“上次在醉仙楼,本王与钱枫也曾把酒夜话。”
李思话锋一转扯到了钱枫身上。
刘镇正襟危坐,一时额头有冷汗沁出。
李思什么意思?
钱枫和他吃了一顿饭,钱氏没了。
现在自己也与他同席
难不成他想对刘氏动手了?
“只可惜,钱枫老糊涂啊,放着大好钱途不要,非得跑去与蛮国勾结祸乱我洛朝边关。”
李思叹了口气。
“齐王放心,刘氏千年基业尽在洛朝,断不会如钱枫那疯子做出这等卖国之事”
刘镇赶忙表态。
“刘家主能教出铁能这般的儿子,本王自然是信得过的。”
李思笑着朝刘铁能点了点头,“那日本王与钱枫讨论赚银子的方法,本王以为,世家虽有千年底蕴,但正因此,被财富与家族观念束缚,离覆灭不远了。”
“齐王何出此言?”
刘镇额头冷汗直冒。
“都说铁打的世家,流水的朝代更迭”
这话一出,刘镇立马站起身,作揖道:“齐王明鉴,那不过是市井流言,世家历来依附于朝堂”
“刘家主请坐,不过吃酒闲聊罢了,无须紧张。不过方才刘家主说世家依附于朝堂,本王以为此言不大恰当。”
李思摆摆手示意刘镇坐下,笑着接道,“世家也好,朝廷也罢,说到底也都是在洛朝的土地上讨生活。本王以为,世家与朝廷该是互相依存的关系才是。”
刘镇不敢接话。
一时如坐针毡。
“既然是互相依存的关系,自然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老朽愚钝,今日得齐王点拨方才想明白世家与朝廷合则两利的道理。”
想起铁能之前说的合作的话,刘镇试探着问道。
他感觉李思这人年岁虽轻,但说话行事让他根本无法摸清脉络。
“合则两利,这话说的通透,当浮一大白。”
李思端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