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二被带回县衙,经审讯,全部招供,由书隶记录在案,由他签字画押,焦二因贪财起意,谋财害命,酿成家庭悲剧,被杖打八十,发配边疆。
因为考虑到焦家无后,故留下一命,给焦家留后,没有判处死刑。焦家和皇上的关系自然不必说,付颖办案,一炮打响,让他们都知道付颖的威名。
付颖在老河口算是出了名。皇上都知道他办的这件案子,非常满意,准备提拔他,考虑到老河口还需要他帮忙治理一段时间,就暂且搁下计划。
一日,付颖闲来无事,要去邻县谷城游玩。听说谷城有名山好水。山有色,水有声,真是好去处。
他带着两个人,一个是书隶,一个是捕快,一文一武,一行三人,饭后在城外溜达溜达,饭后走一走,能活九十九。
他懂这个,要想长期当官,最终登峰造极,就要有一个好身体。像司马懿,熬,熬,熬,最终天下从曹变成司马,这个就是熬的结果,只要熬得住,最终会胜出。当然,他没有什么大的野心,只要能熬下去,看到一切坏人都死掉,好人活着,这就是胜利。
他的师傅卜慧书也是这样的,无意争执,苦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但是,他师傅博古通今,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还是博览群书,一点也不马虎,一点都不敢懈怠,这样的老师天下难寻,听闻卜慧是书成为当今天子的老师,是皇上的老师了,这个是天大的好事。即便他没有当官,只要是皇上的老师就比什么都强。连皇上都是他学生,想想都让颤抖。
他慢慢走到城外,在城郊的莲花堰转悠,看看莲花,吹吹清风,倒也惬意。心情很好。
在谷城地界,和老河口又有不同,风格迥异,老河口的山不多,谷城的山多,有山就有色,有水就听声,相互配搭,倒也有趣。
襄阳好风日,买醉与山翁,如果退休,在谷城买一块地,修一间茅屋,倒也逍遥自在。这个也是卜慧书的梦想。不过现在还有精力,可以继续为大家服务,就不能现在就休息。
突然,前面来了一群人,散步的人们纷纷避开,有的围拢来,想看看热闹。有的想看,不敢来,就在远处伸长脖子来看,十分滑稽。
这群人清一色的黑衣黑帽,远远地看就像一大块黑云朵从远处飘来,等走近了一看,付颖发现,有两个黑衣壮汉抬着一块门板,上面盖着一床撒花被子,被子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常见的那种,是白底青花的,像是陶瓷的釉面花纹,不像是普通人家的被子。普通人家的被子都是红黄相间,看起来比较喜庆。这个看上去比较素雅,不引人注意,可是又特别让人注意。
门板上有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像是大病之人,这女人抹着的有胭脂,脸上有粉,不像是普通的良家妇女,也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这个女人看起来并非病入膏肓,倒像是急火攻心突然病倒的样子。
这群人匆匆忙忙,不管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也不管别人的议论纷纷,只是赶路,仿佛在送给郎中,急需要治疗,或者马上要没命了,需要去抢救,在生死关头,要让她活过来一般,也像救火,晚了或者慢了,就没办法将火扑灭一般。
女人头发散乱,却隐隐约约还有凤钗斜插在头上,看上去很明显。
这一股凤钗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所用,看上去,十分罕见,是高级的那种,像是金钗,有宝石嵌在里面,看上去闪闪发光,一看就非同小可。
只见病着的女人侧躺着,不断在叫唤,像是十分痛苦,在和疾病争斗一样。旁边一边有两个壮汉,带上抬门板的壮汉,一共六个,旁边的壮汉,时不时地用手去掖被子,怕被子掉落似的。也像是风吹进被子了,怕病人受了风寒,加重病情一般。
两个壮汉抬着门板,大汗淋漓,满头都是汗珠子,不停地往下淌,走着走着,就不行了,说:”不行,不行,快,快,快,搭把手,换人,换换人!”
抬门板的壮汉一叫唤,旁边一边一个,就开始接手,继续抬着门板往前,一路小跑。看上去,门板上抬着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块巨石。
这群人急匆匆地穿过人群,像是有很多事,他们走路的姿势十分滑稽,就像是在卖苦力,使劲儿将身子前倾,步子迈的不大,却踉踉跄跄。
肩膀也吊着,看上去十分难受。
这些场景让付颖感到奇怪,凭他的经验,这个有问题,到底什么问题?他现在也说不上来,需要进一步了解。
作为普通人,不会注意这些细节,只是因为付颖是老河口的县令,这个不得不重视,因为他就是老河口的父母官,就得操心,对所有可疑的,都要重视。
他不便出面,怕群众中有人认识,就让书隶前往询问询问。
“请问壮士,门板上抬着的是谁?”
“少废话,没事让开。门板上是我的妹妹,得了急病,要去看郎中,先送到她婆家,咋了?碍你什么事?没事让开!”其中一个黑衣壮汉答道,看起来十分不屑的样子。
付颖听了书隶的话,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不确定,需要进一步了解,于是就对捕快说:“你去,跟着他们,远远跟着,不要让他们发现你,又不要跟丢了他们,把看到的东西回来告诉我,看看他们将女人抬到哪里去?和谁接头?要干什么?要看周围的环境。把看到的都告诉我,去吧,去吧,他们快走没影了。”
捕快立马跟上,快步如风,不能跑,怕引起怀疑,黑衣壮汉们速度很快,似乎担心被人追上,捕快听命于付颖县令,也不敢猛追,只是紧紧咬住,不远不近,注意隐蔽,不让壮汉发觉,又不能跟丢了。好在捕快有些身手,本领了得,平时训练足够,关键时候够用。
捕快看那些人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扣了两下门,门“吱呀”一声打开。
从里面出来两个男子,也是黑衣,戴着黑头巾,看到是他们,二话不说,就让他们抬着门板进去,开门的黑衣人探出头,四处张望,捕快立马缩回了头,隐藏自己,只听的门“吱呀”一声,然后“哐当”,猛地关上,捕快一看,那么厚重,不像是贫民家庭的房屋,关门的声音就不同。
看到这一切,捕快不敢逗留,立马折返,回到付颖那里,将一路跟踪观察的情况,一一向付颖说明。
付颖听完之后,点点头,说:“辛苦了!”
然后,他心想,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存在很多疑点。
可能那群人并非善类。
谷城有一半都是大山,大山好隐藏一些作恶之人,平时作案,退可进山,给捕捉造成难度。说不定那群人当中就有坏人,坏人来自各地,当然包括有些来自他的管辖区内的人。就是在辖区内作案,也会逃到山区,躲避抓捕,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付颖带的人少,如果想要抓捕这些人,需要当地县衙协助,还有,这些人都在谷城县境内,还是需要和谷城县令打招呼,或者直接让谷城县令来操作,抓捕坏人。
想到这里,付颖带着书隶和捕快前往谷城县衙门。
谷城县县令名叫吴志安。
吴县令看到邻县老河口的同僚来访,喜出望外,出门迎接,说:“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哪里哪里!只是浪得虚名,平生一事无成,到现在还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这不到你这里来打牙祭了吗?”付颖言道。
“不要说,怪不得呢,你是京城卜大人的门生,关门弟子,得意高徒,真的是有名师就有名徒,出手不凡,破获大案,惊动朝野,令人佩服!”吴志安言道。
“过奖,过奖。卜太师很有名,我呢,只是学了一点点皮毛,我不是卜太师的得意门生,给他丢脸了!”付颖言道。
“你太谦虚了!真是谦虚的人,大有前途。”吴志安言道。
“说归说,笑归笑,我来,不是因为别的事。谷城有好山好水,吸引我来看看。”付颖笑道。
“老兄真有雅兴!这里穷山恶水,有啥看头?只不过是墙内开花墙外香而已。我呢,没啥爱好,就是坚持到退休就行。”
“和我的想法一致,我们在这个地方,好好治理,熬到退休就行,想要升上去,这个也不现实。不如安身立命,知遇而安。”付颖言道,“要不是这个,有时间就去京城跑官要官,谁还来游山玩水呢?”
“说的是。知道自己的命是啥就好,不能违抗。”吴志安说。
“对,对,对,我今天来玩,路上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付颖问。
“说,当讲,怎么不当讲?老兄有话直说。不必客气!”吴志安言道。
“谷城地方治理不错,这是你的功劳,不过,今日发现一事,特别奇怪,就是在打听这件事之前,先问问是否属实?”付颖问道。
“老兄什么事就直说,我是粗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就说,不必估计我的脸面。”吴志安言道。
“好吧,在老河口的时候,就有人提醒我说,小心谷城那边的山贼,要是山贼下山来到老河口,老河口可能就要遭殃。我只当是开玩笑,没当回事。我来这里玩,也没打算来兴师问罪。要是有,就说有,要是没有,就只当是谣言,不信也罢。”付颖言道。
听了这话,吴志安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又红一块,这个让他非常窘迫,心里盘算,不知道如何开口。
付颖见吴志安没话说,知道是难言之隐,不便追问,就说:“如果老河口有人过来犯案,本县令一定会抓回去,希望有贼要捉的时候,请配合,提供帮助,抓住他们,带到老河口审问,这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老兄需要帮助,愚弟一定效劳,请随时命令,愚弟立马出手,要人给人,要工具给工具,鼎力协助不在话下。”吴志安言道。
“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今天来,没带什么礼物,这是一点小意思,还望笑纳!”付颖言道,随手拿出一个扇子,说:“这是我在古玩店找到的,据说是上古之物,价值不贵,倒也精致,特买来把玩,没什么好送的,这个扇子倒和吴县令相配,如果不嫌弃,就请收下。”
“这是哪里话?不嫌弃,不嫌弃。”吴志安说着,赶紧收下,生怕付颖反悔要回去。
他接了扇子,不存在什么忌讳,因为他已经有了儿子,还怕无后不成?
然后,付颖拱手告辞。
回到馆驿,付颖心想,吴志安怕丑,越是怕丑,越是出丑。这个地方已经出了贼寇,不能回避,不能掩饰,不能遮掩,纸终究包不住火,还是要正面对待才行。
他安排捕快,化妆成老百姓,到城外明察暗访,穿着是老百姓的服饰,当地人也就不怕说漏嘴。觉得都是老百姓,都是一样的身份,说错话也不会坐牢,再说,说的都是实话,不是撒谎,也没攻击吴志安,那就不必担心了。
捕快到一个村庄,发现在一棵古柏树旁边,有一户人家,家丁在门口,蹲在墙根哭泣,捕快上前,问:“怎么不在屋里哭,跑到外面哭?”
家丁一看来人,是普通老百姓,就转过身去,不理他,继续哭。
“你是大老爷们,还跑到外面哭,不丢人现眼吗?”捕快说。
家丁一看这个家伙说话呛人,就站起来,伸手要打捕快,捕快眼尖手快,躲过他的拳头,顺势将他胳膊一拧,他疼的嗷嗷直叫。
“我咋怎么倒霉啊!在家被老爷欺负,到外面被老百姓欺负,真是让人没有活路了啊!”家丁哭叫,就要拿头去碰墙,被捕快一把抓住,往怀里一带,他就噔噔噔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开始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