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李力看了禀贴,恍然大悟,唐师爷真厉害!
他心里称赞,面子上不表露出来,帖子上写着:“唐贞观十八年无甲子年,乃为甲辰年。”
真是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李力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又去查老黄历,看看历史书所记载的情况,上面写着:
“李世民当了23年皇帝。唐太宗李世民是唐朝的第二任皇上,公元626年李世民登基为帝,公元649年驾崩,一共在位二十三年。在位期间,无甲子年。”
李力一看,明白过来,果然在李世民贞观之治期间,无甲子年。他马上明白过来,原来那墓碑是伪造的,是假的。
李力勃然大怒,继续升堂审问,斥责钱员外:“你还是一位乡绅呢!竟然做出这样卑鄙无耻下流的事情,公然作假,欺瞒本官,藐视朝廷命官,岂有此理!该当何罪?你还不速速招来,免得皮肉筋骨受苦。如果你胆敢负隅顽抗,拒不认罪,小心,墙上的刑具你一一过目,并非摆设墙挂好看的,你要亲自尝一尝,才知道厉害!只要你愿意尝试,本官就一一满足你,让你吃饱吃好,吃到尽兴,怎么样?”
钱员外一听,这不是要动大刑了吗?皮肉受苦,脸面尽失,如何在乡间混呢?
“大人,这,这个,这个,这”钱员外言道,声音小了不少。
他只觉得脊背阵阵发凉,像是沾了冰的鞭子抽打在后背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啪——”
一本厚重的书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后脑被人打了一闷棍。
“你自己看,你还想狡辩吗?你睁开你的老眼看看,大唐贞观无甲子年,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孩吗?愚弄别人习惯了是吧?刹不住车了吗?还想继续愚弄本官?你看看,你做得对不对?”
“哎——”钱员外长叹一声,不再言语,灰溜溜的,他说:“都怪我治家无方,疏于管教,酿成这个后果,真不应该!悔不当初从小严加管教,长大了再纠正就来不及。看来,只有抱希望在孙子重孙子身上了。”
“你收起你的小算盘,家有万贯家财,不如仔细培养儿女成才成器,不要比财富,要比教育。家里教育好了,自然就是成功。光有钱还是不行。钱是身外之物,是流动的,想要抓住很多钱,不让钱流失,就是痴人说梦,也是异想天开。不如脚踏实地,好好教育子女,子女成功,就是父母的成功。”李力言道。
“大人说得对,说得对,以后小心谨慎。”钱员外言道。
“这次就不打你了,下次如果你再欺瞒本官,小心你的皮。”李力言道。
“多谢大人开恩。”钱员外千恩万谢地说,然后暗自神伤。
李力宣布退堂,书隶让所有人签字画押,然后一一离开公堂散去不提。
李力暗自佩服唐师爷,这个家伙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就将钱员外给修理了。钱员外吃了暗亏,还不知道,还要感谢唐师爷。
唐律知道李家遭此磨难,就将一千两银子给了李家,作为助学。因为李家作清官,两袖清风,孩子读书花钱,需要支持。朝廷俸禄有限,不够支持读书费用,为了让李家子孙安心读书,就给这些钱,算是没赚。唐律这么想,却让李家非常感动,哪怕不是同姓也是一样的。
这样,李家越发出名,钱家自取其辱。
唐师爷的名气也越来越大。
最近有人来请唐师爷帮忙。
来的人是一位年轻女人。陪同来的是她的母亲。年轻女人姓武。
武姑娘说:“唐师爷,我本姓武,嫁给了文家。我妈在这里,她可以说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唐律问道。
“我女儿长到十六岁,要嫁人了,就托人介绍,都不太满意,就是这一个女儿,谁都想让她找个好人家,找来找去没合适的,听说文家的公子不错。人品不错,家道殷实,是原生家庭,一夫一妻,生下兄弟俩,大的就是文强,的就是文盛。亲家公也勤劳朴实,干活就像一头牛,亲家母为人善良,待人慷慨大方,文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咳嗽的病。小时候得的,一直不好,就是天气突变的时候,咳嗽得厉害,平时倒也好。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个文强,已经十八,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媒人也跑断了腿,就是没合适的给她,不是他不愿意,就是人家不愿意,我们的独生女儿,也是这样,谁知道该是姻缘,任何人都拆不开,这事就这样成了。”武姑娘的妈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个没问题啊!”唐师爷言道。
“后来有了问题。谁知道文强不结婚还好,一结婚,就发病,以前还是冬天发病,结婚以后一年四季都发病,咳嗽治不好,找遍了各地名医,还是没有好转。过了一年,文强就一命呜呼了。家里只剩下文盛。再就是文强的父母。”武姑娘的妈说。
“这可真惨!”唐师爷言道。
“是的,本来挑来选去要给女儿找个人托付终身,没想到害了女儿。这让我们无地自容,要知道当初就不要这么干涉了。”武母说。
“那么说,武姑娘出嫁之前就有意中人了?”唐律问道。
“是的。”
“什么人?”
“就是她从小一起玩大的。只是家贫,不想让女儿去他家受苦,就不顾女儿的反对,嫁给了文强。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结果还是让女儿吃苦。”武姑娘的妈言道。
“也就是说,武姑娘有青梅竹马的伙伴,感情很好,是你们硬生生地拆散了他们,让武姑娘嫁给了她并不爱的文强?”唐师爷问。
“是的,都怪我们老眼昏花,有眼无珠,看不清未来,没想到看好的文强不能和女儿到白头,没看好的反倒活着很精神。看来,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武姑娘的妈说。
“是的。”唐师爷言道,他停顿了一下,看看武姑娘,一脸的哀怨和无辜,觉得她真的受了委屈。“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大人,后来的事,她自己清楚。”
“武姑娘,你说说看。”唐师爷言道。
“老爷,说起来难为情,可是,事已至此,不说也不行。文强去世,文强的父亲还强壮,文盛也是血气方刚的,他还没相亲,也没对象,也没结婚的打算。看样子,是要看小女子的表现了。”武姑娘言道。
“什么表现?”
“就是小女子另外出嫁。”武姑娘言道。
“另外出嫁?难道他们答应?”唐师爷问。
“不可能。小女子还没提呢,就遭到了他们的反对。说尸骨未寒,就开始谈婚论嫁,成何体统?简直是伤风败俗,丢人现眼,啥话难听就说啥话。简直让人忍无可忍。小女子只好回娘家躲避躲避,他们太坏了,明明想要小女子留在文家,又不肯明说,当小女子有了嫁人的想法,他们就开始无端指责和谩骂,简直让人忍无可忍。”武姑娘言道。
“那后来他们答应了吗?”
“没有。”
“你还想不想嫁?”
“想。”
“好!这事可以这样办。”
唐律突然想到,在风俗习惯上,寡妇就不该改嫁,而是安身立命,为亡夫守孝。如果守孝期满,可以另外嫁人,但是,要是出嫁,还是要嫁给自己的亲戚。也就是常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肥水就是现有的资源,这个外人田,就是外人占到了便宜。就像辛苦继承了亡夫的遗产,然后改嫁,财产也随之而去,那么,对死者的亲戚就是不公平的对待。
这个女子还年轻,长期和公公和叔叔在一起生活,恐怕有问题。如果要说名节,到底名节重要,还是武姑娘一生的幸福重要呢?
唐师爷绞尽脑汁,总算想到一条万全之策。针对公公和叔叔的竭力反对,唐师爷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写的很清楚。意思就是说,为求幸福保持名节事情概括:小女子十六周岁嫁给了文强。十七岁的时候,文强死了。年纪轻轻就开始守活寡。看来天命不可违。她要嫁人,而且是青梅竹马的好人,就该成全。本来想过安稳日子,古佛青灯,过完一生,如果有缘,再修来世,结为秦晋之好。无奈公公身体强壮,婆婆行将就木,小叔子正值青春年少,身体壮如山,至今尚未婚配。小女在这样的家庭中恐难以得体相处。如果事事都顺从他们,可能就会乱来,因为小女事事必然顺从,肯定不敢说话,不敢违抗命令。他们想让小女做什么,小女就必须做什么。如果稍有违背,就是对公公不孝,对小叔子不敬。顺也难,违也难,真是进退两难。为了不乱来,也为了不影响小女子的幸福,所以写此信给大老爷,请大老爷作主。
这封信其实很有水平,看似是轻描淡写,但是的确有道理,可以推理,事实部分就是这样,推理部分也是环节想连紧密,滴水不漏。明明是姑娘想改嫁,要冲破传统习俗的羁绊和网罗,冲破所谓名节的桎梏,为了保全名节,明着是保全,暗地里冲破,明摆着是姑娘要守名节,但是落笔的时候,写道姑娘意欲守护名节,就要想办法请县衙加以保护。
李力收到这封信,看了好几遍,觉得唐师爷写得好,真是有理有利有节,各方面都已经照顾了。他也担心风俗习惯不能破坏,同时,也不能发生乱来之事,如果发生,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很快全国都知道了,那么乌纱帽肯定要掉的。
李力看到这个后果,就批复了官文,就是让武姑娘离开夫家回转娘家。回转娘家之后所做的,只要不违法,就可以做。
武姑娘得到了批文,正大光明地离开了文家,公公和小叔子竭力挽留,婆婆也说尽好话,但是武姑娘去意已决,他们无济于事,知道武姑娘有官方批文,也不敢动武,不能对她怎么样。就让武姑娘去了,也没有扣留她的嫁妆,这个倒让武姑娘感到意外。
原来当地有风俗,别人女人用过的东西,有晦气,谁用谁倒霉。加之文盛还没结婚,一旦结婚,新娘会问这些嫁妆,知道是前嫂子留下的,心里就有些不爽。毕竟前嫂子有一些说法的,担心影响自己的幸福。因为前嫂子可能被人说成是克夫,才结婚一年,就克死了丈夫,不知道下一个男人在哪里,会不会死,因为娶了一个克夫的妻子。
武姑娘算是交了好运,遇到了李力,让她有了归宿,避免尴尬的生活。李力也算是解决了一个隐患,避免家庭伦理问题,真是一箭双雕。
过了几年。
李力还在襄阳任职。
突然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
田地收成大减,米面价格也跟着上涨,襄阳居民个个饿得皮包骨头,走路浑身无力,腿脚浮肿,一按一个窝。
李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然后采取行动,拿出自己的薪酬银子周济灾民,但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他只有动员下属们尽力捐助。
下属只是口头答应,谁都不干,嘴上说老百姓好,真正要真金白银的时候,要现过现的时候,往往退缩不干了。
理由就是家里也遭遇经济困难,快要揭不开锅了,家里没吃的了,有心帮助别人,可是能力有限,家里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家里没有隔夜之粮,结果,弄了好半天,竟然没有一人捐钱,没有收到一文钱用来周济灾民。
李力有些着急,不过,想一想卜慧书给的一些建议,还有问问唐师爷,都给了一些说法。上面有人撑腰,下面有人出谋划策,李力就不用发愁没有办法对付他们了。
他想了一个方案,觉得还行,就要开始实施。
于是命人起草一份告示,然后张贴在县衙门口,告示说,三日后要率领所有属下设坛求雨,这这三日之内一定要杜绝荤腥,必须洁净,沐浴,以表示对苍天的真诚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