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羡之叹了口气,看着庾悦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你啊,老跟他这么针锋相对,这些世家子弟们现在已经很难受了,你还要来个火上浇油,至于吗?闹得这黑手党也没了,对你我可没啥好处。”
刘毅冷冷地说道:“现在的他们,除了顶了个世家的皮以外,还有何用处?那些桓玄抢走的产业,就算我不拿走去分,寄奴也会拿走,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京八进城,世家退散,这个趋势是不可避免的,刘牢之生前想的那种新兴军头取代世家,控制天下的设想,终归是要实现的。”
徐羡之摇了摇头:“虽然早晚是要实现,但总要有个过程,强龙不压地头蛇,京城里的这些百年世家,可以没有吴地庄园,但不能没有京城的产业,不然子侄没饭吃,当心他们再搞什么阴谋诡计。”
刘毅微微一笑,指着面前的沙盘:“能搞阴谋诡计的,还有超过黑手党的吗,现在我们都是黑手党,还怕他们能翻了天不成?只要真的开刀杀几个敢闹事的世家,保管老实了。哼,我对这些膏梁子弟的脾性,可是再了解不过!”
徐羡之的脸色一变:“慎言,希乐,这个时候刚刚北府军进城,刚刚取得政权,还不到跟世家翻脸的时候。就算他们没有军队反抗,但可以不合作啊,天下的治理,总需要人才,现在北府军将士大多数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离了世家,又如何治理天下?”
刘毅摆了摆手:“你和死胖子这样的人,算是世家吗?你们只算是次等士族,中小士人罢了,识字的可不止是世家子弟,中小士人更多,有真才实学,真本事的,也多是这样的人。羡之啊,你千万不要以为,离了世家,就真的没的混了。”
徐羡之的眉头紧锁:“你难道真的想抛弃高门世家?你以前不是想联络大世家,跟寄奴并立吗?”
刘毅微微一笑:“现在当然离不开高门世家,但长远来看,腐朽没落的高门世家,会成我的累赘,倒是想办法跟北府军一系的有才之士,比如你,比如彦达,成为一体,取代这些旧世家,才是未来的出路。不瞒你说,我已经向彦达提及了我们组织的事,准备让他加入,到时候他要是一来,这黑手党,也就跟以前的那些高门世家,没什么关系了!”
徐羡之叹了口气:“你真要拉彦达进来?庾悦必然不会同意的!”
刘毅笑道:“所以,我得在别的事上,对庾悦作点让步,他无非就是怕黑手党都是我们的人,把他这个高门世家子弟给架空了,那我们就让他当高门世家的大首领。寄奴一定会让王谧出来总领朝政,我们就反其道行之,拿着王谧抢夺玉玺,献给桓玄的事情作文章,逼走王谧,王谧一走,那高门世家只有谢混和庾悦可以代表了,谢混眼高于顶,跟他那老子一个脾气,很多世家子弟忍受不了,那庾悦只要我们给他加把劲,就能推上去。到时候我把桓玄夺来的产业,以查没逆产的方式收归国有,再由我以分配
官爵的名义分给有功将士,他们就会念着我刘希乐的好处,而不会只跟着刘裕了。”
徐羡之点了点头:“可是夺那些高门世家的产业分给北府兄弟,你这会得罪城中的世家大族啊。两相权衡,你不要后悔的好。”
刘毅哈哈一笑:“没事,具体的内情,只有庾悦知道,你别看他现在负气而走,后面真要分产业的时候,就会来求我了,到时候我只要让他再派林铁嘴们到处宣扬,就说是刘裕念着兄弟们的功劳,要分这些逆产给京八同志,尤其是要战死的瓶子,元德,扈兴这些人分点,百姓听来,这是刘裕念旧情,而那些世家们听到,却只会恨上刘裕。而我装着无可奈何,受命行事的样子,私下里再偷偷分点边边角角的产业,给那些世家,他们就会死心踏地地跟着我了,这样明里暗里都无懈可击,就算是死胖子,也找不出任何破绽啊。”
徐羡之长叹一声:“希乐啊希乐,你这种权谋的本事,可是越来越高了。要是用在战场上,只怕寄奴也不如你啊。”
刘毅不悦地勾了勾嘴角:“我打仗本来就不比他差,只不过他的机会和运气更好罢了,也是上天眷顾,有时候他那种打法,必死无疑,可就是偏偏运气好活下来,哼,不跟他比这个。他打仗再强又有何用,战场后的收益,才是将帅真正看重的,既然他这么能打,好啊,收拾完了桓玄,让他北伐诸胡好了,远远地去建功立业,也免得妨碍兄弟们在后面发财。”
徐羡之勾了勾嘴角:“行吧,反正你记得你自己的誓言就行。还有我提醒你,不要为了女人伤了兄弟间的感情。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刘毅微微一笑:“刘婷云一个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你还真当我看中她的什么姿色了。不瞒你说,这个女人把建康城中的各处产业,家底都摸得一清二楚,我看中的,是她这方面的本事。等我用完了,也就没用了。”
徐羡之点头道:“你能弄明白就行,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明天一早,寄奴应该会召开朝会,安排之后的诸项大事了,我们也得按计划提案才是。”
刘毅伸了个懒腰:“你先去休息吧,我还得去一趟东水关那里,好不容易趁着兵荒马乱偷偷地绑了些中小世家子弟,就是要跟他们谈谈这些产业契约的事,寄奴今天说了以后不许再用地下那套,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不管怎么说,我这时候也不能公开和他起了冲突,你说是不是?”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你小心点,别真的下手太重出了人命,这些世家公子哥儿们,一个个不经打的,有时候吓都能给你吓死。”
刘毅哈哈一笑,长身而起,走向了密道口:“放心,在刑讯这方面,我可是有丰富的经验,如果让人疼而不伤,不留痕迹,希乐哥可是道上传说啊。”
他大笑而去,只剩下徐羡之仍然独坐桌边,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