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章 数一数二

尘埃落定，一切都结束了。

阿梓茫然看着面前的龙崽，从始至终，后者都未曾表现出一丝慌乱。

仿佛一切都在龙崽的预料之中，而他会站在海边等人，等的也是这群不速之客。

至于方才龙崽展现出的强大实力，说实话，阿梓根本看不懂。

她才成为妖怪没多久，身为青铜，她刚才目睹了王者降维打击黄金的经典画面。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厉害……”

阿梓牙齿咬着嘴唇轻声说道，此刻她只觉得之前对龙崽出言不逊的自己，目光实在是太短浅了。

“现在你知道了。怎么样，害怕我么？”

龙崽仍旧站在海边，他眼眸微眯，感受着夜晚的海风铺面而来的凉爽感觉。

“不怕。”

阿梓嘿嘿笑着，与龙崽并肩站在一起。

“你为什么帮我呀，果然是看我一个小女子可怜无助，所以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吧？还是单纯看我长得漂亮，想要英雄救美？”

阿梓身体左右摇晃着，以这种可爱的细微动作来表现劫后余生的畅快喜悦。

“因为我以前也经历过这种事，只是因为当时追杀我的都是我的同类，我不忍心下手，最后差点因此丢了性命。后来我就知道，有些人天生便是不讲道理的，心慈手软没有任何意义。”

龙崽脑海中回忆起往事时，语气中也带着几分感慨。

“刚才那个人说你是沉城犬王？沉城犬王是狗老大的意思吗？”

阿梓满脸都写着好奇，她实在是太想知道关于身旁青年的一切了。

“你这么讲也没错。”

“你放刚才那个人走，是因为你认识他的叔叔？他叔叔是你的朋友吗，狗和蛇也能成为朋友吗？”

“嗯，他叔叔是一条本体呈灰褐色的蟒蛇，我们两个应该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既然狗和蛇能成为朋友，那乌龟和狗应该也能成为朋友的，你说对吧？”

阿梓嘴角带着狡黠笑容，龙崽偏头看着那张纯净无暇的清秀面容，却没有半分表示。

“经此一役，我们两个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阿梓再次开口确认道，龙崽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那些家伙还达不到需要让我考虑生死的程度。”

“……”

龙崽的回答让阿梓觉得很不满意，虽然龙崽很帅，但是他很不解风情。

“你以后也会保护我吗？”

“嗯，因为唐促说了会带你回家，我们就是一家人。”

“可是乌龟的寿命要比狗的寿命久很多，万一你活不到那么久，就没人能保护我了。”

“等你把你体内继承而来的那部分灵力完全吸收，一般妖怪都打不过你。”

“你这是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阿梓撇了撇嘴，看向龙崽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幽怨。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可以答应你，在我走到生命尽头的这段时间之内，我会尽可能的保护你。”

龙崽平静说道，他早就将生死看澹了，所以对于这种事情也不避讳。

“切，你也会说几句好听话嘛。不过你这种厉害的大妖怪，想要死都很困难吧。嘿嘿，以后你就是我的护身符，我可得一直缠着你才行。”

阿梓身体向着龙崽稍微靠近，两人的手臂便贴在了一起。

龙崽向一旁挪动脚步，阿梓便再次紧跟贴上来。

龙崽再挪动脚步，阿梓再跟上……

就这样，两人在沙滩上印上了一排横向的整齐脚印。

最后的结果是，龙崽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任由身旁粘人的乌龟少女靠过来。

不过龙崽的视线却在此时向斜后方转移，那里是众人扎帐篷的方向。

感受到龙崽投射而来的视线，在此处观看了全程的唐促赶紧躲到一旁。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唐促原本只是从帐篷里出来起夜的，但他却感知到了这片区域的变化，所以便一步步走了过来，也因此目睹了龙崽以一己之力灭了一个小队的全过程。

“卧槽……这也帅的过于离谱了吧……”

唐促口中轻声喃喃道，脸上充斥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从未怀疑过龙崽的实力，只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难免让唐促觉得他的世界大地震了……

沙滩边那些被龙崽碎了妖灵的乌龟们也终于爬远了，只是以它们现在的状态，也没脸面再返回龟族了。

碟寒原本不想再纠缠这件事，只是之前有个回龟族通风报信的人知道他跟言明等人在一起，现在搞得全军覆没，他要是不出来说句话，恐怕对他自己也会造成影响。

他倒也不是怕那些乌龟，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尽管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碟寒还是带着已经变成乌龟的言明回到了龟族的大本营，要不然的话，这事靠他自己空口无凭，恐怕会惹得那些老乌龟们怀疑。

深山之内，营帐之中灯火通明。

一身白衣的碟寒坐在一旁的座位上，言明就被他随意丢在一旁的桌上，此时的它正在桌面上缓慢爬行着。

碟寒旁边坐着几位老者，此刻皆是面露怒色，首位上则是一位比他们看上去还要年长的老人，句偻身躯须发皆白。

“管他是哪里来的，擅自插手他族之事，还碎了言明他们的妖灵，让我龟族损失惨重，这事肯定没完！”

一位老者怒声说道，其余人也跟着纷纷附和。

“是啊，这事没完！”

“管他是哪里来的，追到他老家去，把他全族一网打尽！”

碟寒看着一群老者不停叫嚣，忍不住口中低声发出一声冷哼。

旁边距离碟寒较近的一位龟族长老以为是碟寒受伤不轻才忍不住出声，当下便立刻开始扇风点火。

“碟寒，你此次也受了不轻的伤，你回去集结蛇族之力，到时候我们两族合在一起，直接把那人的犬族荡平！”

碟寒理都不想理这个看不清形势的老杂毛，他只是将目光投向坐于首位上须发皆白的老者，那是龟族的龟王，随着岁月变迁已然是垂垂老矣。

“碟寒，你如何看待此事？”

那龟王将话题抛向碟寒的时候，营帐内众人的目光也跟着看向了碟寒。

碟寒从座椅上站起来，对于这位苍老的龟王，他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可即便如此，他开口之时口中说出的话语，还是让众人感到不可思议。

“此事，便到此为止。”

营帐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片刻后，便如同炸开了锅一样，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的指责着碟寒，毕竟碟寒是跟着言明他们一起去的，到最后只有他一人完整归来，如今还在打退堂鼓，碟寒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成为了众失之的。

“好，那就依你所言。”

老龟王点了点头，竟然是同意了碟寒的意见。

营帐内的众人根本不明白老龟王和碟寒为什么能达成这种共识，当下也不愿就此放弃，只得继续揪着碟寒追问不放，直到把碟寒问急了，毕竟他现在本就是负伤状态，因这些聒噪的老乌龟们难免心情烦闷。

“我只说一句，此事若是你们还要继续下去，那我蛇族恐怕也得插手进来。只是令人感到遗憾的是，我们蛇族恐怕会站在那人的一边，到时候你们龟族只能一对二了。”

“怎么，你也被那人打伤了，你就不想找回场子？”

“我只知道我与那人动手的事情若是被我叔叔知道了，他恐怕会把我煲成蛇汤。”

碟寒说完，也不再解释，朝着首位上的老龟王行了个礼，转身便离开了。

众位龟族长老还要阻拦碟寒离去，但首位上的老龟王摆了摆手，他们也只得作罢。

“龟王，那碟寒如此，您也如此，这是为何？”

一位龟族长老忍不住开口发问道，一时间营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首位上的老龟王身上。

“蛇族的织川你们都知道吧。”

老龟王也不着急，开口之时慢条斯理。

“知道啊，织川是碟寒的亲叔叔，而且为人看似随和实则心狠手辣，之前还拒绝了上一任蛇王的让位。以他的性子，要是知道了他侄子被欺负成这样，不应该立刻动手帮我们吗？”

“那你们知道织川此生距今为止，最信赖的朋友是谁么？”

面对老龟王的提问，众人纷纷摇头。

“据说是一只狗……”

人群中一位老者突然说道，他是龟族现任的大长老，尽管方才骚乱不断，但他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莫非……”

众位长老的面色也隐隐出现些许变化，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偌大天地之间，有什么妖怪能张口发出龙吟呢……又有什么妖怪，敢在人间行动却不张开结界，引得天降灾祸，纵然是同族天界神兽孝天犬下凡加以制裁，最后也只能空手而归呢……”

老龟王缓缓说道，小连与沉城毕竟相隔两地，若不是他身为一族之长，恐怕这犬族秘辛他也无法知晓。

“而且据我所知，那位沉城犬王还与地府有所交集，也许他早已窃阴阳转乾坤。我们啊，惹不起他的。这次他留手只是碎了言明他们的妖灵，若是我们执迷不悟还要纠缠，那下次被碎了妖灵的，就不一定是在场的哪位长老了。”

众人闻言，面色都显得十分难看。

有一人忽然看向了正在不远处桌上缓慢爬行的言明，其他人也将视线投了过去，从言明的身上，他们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们不敢想象自己由妖怪重新变为普通的乌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不如死的体验，但他们绝对不想去尝试一番。

碟寒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蛇族的时候，被鲜血染红的白衣着实有些骇人。

但碟寒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询问了旁人一番织川是否在族内，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便立刻朝着织川所在的山洞之中行去。

叔侄见面，虽然碟寒有一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精神寄托，但是也达不到热泪盈眶的程度，毕竟蛇这种动物生来便冰冷澹漠，饶是如此，在见到碟寒的惨状之后，织川确实也吓了一跳。

织川身着一件灰褐色的长衫，此刻正靠在山洞中的藤椅上悠闲打发时间。

他看上去与龙崽身高年纪相彷，但脸上却笑容满面，第一眼给人的感觉，要比龙崽好相处得多。

“哎幼喂，是谁敢把我大侄子打伤成这样的，来来来，我这就跟你去报仇。”

碟寒的惨状难免让织川觉得有些心疼，当即便从藤椅上起身，准备带着自己的宝贝侄子去寻仇。

碟寒见织川一副热血沸腾气势汹汹的模样，却并未挪动脚步，只是站在原地微微躬身，手掌捂着腰腹部，显然他此刻的身体状况并不算好。

“是那位沉城犬王……”

碟寒的话语低声自口中传出，织川闻言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

“你说什么？”

“是那位沉城犬王，是你从前跟我讲的那位朋友……”

织川闻言，伸出手掌运转灵力查探了一番碟寒体内的伤势，果然从对方的灵力残留中嗅出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织川缩回手掌，表情也变得严肃正经了许多。

“大侄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眼见自己这亲叔叔变脸比翻书还快，碟寒只觉得哭笑不得，尽管他早就自认倒霉也无意再去找龙崽寻仇。

不过这次的事情也不能全怪龙崽，要不是他贪心垂涎阿梓体内的灵力传承，也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叔叔，原来你之前跟我讲的都是真的……”

碟寒口中低声说着，在真正承受了一记源自龙崽的重击之后，他才感受到后者的可怕之处。

“你现在信了吧，别说就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就连我都打不过他。而且我看你体内的伤势，应该是你表明身份后那家伙才网开一面放你走的吧？”

碟寒默默点头。

“你说你惹谁不好偏要去惹他，我都暂且不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家伙基本上从来不跟人动手的，你都能挨一顿打，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虽然嘴上数落着碟寒，但毕竟碟寒是织川的亲侄子，他还是运转体力灵力，一边帮碟寒疗伤，一边让碟寒将事情经过说给他听。

在碟寒完完整整叙述了一番事情原委之后，织川却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半晌后才再次开口。

“那家伙啊，是从那只小乌龟的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啊……”

“叔叔，他真的那么厉害吗，连你都打不过他？你从前不是跟我说过吗，你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厉害妖怪……”

“对啊，他数一，我数二，没毛病。”

织川摊了摊手，提起龙崽时，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