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基什之王

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阿伽，吉尔伽美什、恩奇都和基什半神们也都停了手。只见阿伽一跃而起，霸气凛然地落地。他正当盛年，体格健壮，身穿一套打造精良的护身铠甲，双眼精光四射，浓密的络腮胡须整齐有致地装饰着面庞，衬托着王者的威仪。他一步一步走来，仿佛地面都在震颤。乌鲁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基什之王终于登场了！阿伽上前，头也不回地对那名刚从冰冻中解脱出来的女巫说：“你退下，换我上场！”吉尔伽美什眯起狭长的眼睛，不满地说：“还能中途换人？”阿伽哼了一声说：“说好了二对七，乌鲁克也可以换人啊！”吉尔伽美什抱臂道：“看在您亲自上阵的面子上，我就原谅一次吧。可您之前怎么不上啊？”阿伽摆摆手说：“年轻人有几分斤两，要是换做一般人，还不值得我动手！”“随你怎么说吧！输了可别赖！”吉尔伽美什不屑地说。阿伽站到了吉尔伽美什的对面，其余半神让开两边，拱卫着他。阿伽爆喝一声道：“哼！今天让你见识一下基什之王的天命！”基什军摇旗呐喊，哗然鼓噪起来。吉尔伽美什瞳孔紧缩，心道，终于要拿出看家宝贝了吗？基什也就这个长处了吧！摆一摆手的瞬间，阿伽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根金光闪闪的黄金权杖。在权杖顶端，象征尼努尔塔的狮鹫展开双翼，盘踞在一颗通透灿然的巨大宝石之上，尊贵无比的气息在权杖周围萦绕不断。吉尔伽美什面上不羁的神情收敛了起来，眼中燃烧着兴奋的火焰。这是苏美尔至尊的权杖，号令天下四方的王，他的权杖到底强大到什么地步，总算可以见识一下了！大洪水之前数十万年的漫长岁月，王权掌握在天神的手里，在五座神造的城市——埃利都（eeridu）、拉勒克（larak）、西巴尔（sippar）、舒鲁帕克（shuruppak）、巴德提比拉(badtibira)之间流转。自大洪水以后，“王权”将落在基什，交给了人类。只有人类中最优秀的精英，才当得起统领全人类和万物生灵的重任！当时的世界尽一片蛮荒，唯有苏美尔散发着文明之光。苏美尔是天神的选民，苏美尔之地被称为“吉恩基”，意为“王之地”，领土虽不大，但却是世界的中心！是以“基什之王”便是苏美尔之王；苏美尔之王，即为“世界之王”！除了神灵在上，便再无可以比肩者！《苏美尔王表》上，基什第一王朝23位国王赫然在列，个个寿命长达几百、上千年，其中不乏埃塔纳（etana）、恩美巴拉格西这样传奇的王。如果每代基什国王都得到一、两次神的恩典加护，那么累积在基什权杖上的力量，将无法估量！恩奇都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凝重，他是识货的，阿伽手持的权杖汇集了众神对王权的庇护，可以调集无法想象的神力，普通的天命根本不能和他的同日而语！也只有在尼普尔受封，恩利尔亲自任命的基什之王，才能操控那个力量！张开双翼的狮头鹰盘踞在基什之王的权杖上，它象征着尼努尔塔（ninurta）——恩利尔的长子、神王之位的继承人，同时象征着大地王权的持有者！天下谁敢不服者，王权之杖便打到你服为止！阿伽将权杖直指于前，伴随着阿伽庄严的吟唱，权杖开始流光四溢，泛出夺目的光辉：“王，天上之力量，这圣天的权杖、这不能改变的繁荣统治、永远屹立的王权和恩利尔的信任将是你的奖赏！企图反抗你的，让它的城市被夷为废丘，让强大的统治者们在你之前不能呼吸，让反叛之地无法恢复！”在这神圣的权杖面前，在这象征天神力量的威严吟诵前，几乎所有的乌鲁克人都忍不住放下武器、浑身战栗地俯身下拜——这是身不由己、融化在血液里的敬畏，哪怕明知面对的是即将斩下自己头颅的敌者！吉尔伽美什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决定与基什对抗之前，他也无数次地问自己，在面对基什之王的权杖时，是否还能拔剑相抗？是的，为了守护乌鲁克，为了更为远大的理想，他必须鼓起勇气去战斗！可是在阿伽那压倒性、不容置辩的措辞面前，他吟诵什么样的祷文，才能得到上天的垂怜呢？恩奇都也暗暗着急，他就是靠向天神祈求，获得了抗衡吉尔伽美什的充沛力量，直到最后用“天命牌”压倒了吉尔伽美什的“天命之门”！而与阿伽的这场战斗，天神必定站在基什王这边！如果是这样的话，吉尔伽美什赢不了……吉尔伽美什咬咬牙，拿起乌鲁克的权杖，唇齿轻启，念诵道：“u-bamunu-gal-amgirinu-gal-am那时，既无蛇，亦无蝎，kirnu-gal-amur-mahnu-gal-am无髭狗，亦无狮，ur-girur-bar-ranu-gal-am既无狗，亦无狼，ni-te-gasu-zi-zi-inu-gal-am无恐惧，无惊慌，lu-lugaba-u-garnu-tuku人类无对手！an-kinigin-nasag-se-ga普天之下，人民康而乐，den-lil-raeme-a-amhe-en-na-da-ab-du对恩利尔神，都把一种语言说……（注：诗歌的前半句是楔形文字的拉丁文音译，后半句是中文翻译。）恩奇都一愣：“他念的是什么啊？”【系统】：“他念的是《努迪穆德咒》，‘努迪穆德’就是创造人类的恩基（enki）大神的别称。此咒描述的是安平安乐、天下人都说同一种语言的上古时代，是乌鲁克第二代国王恩美尔卡在作战时最喜欢念的咒语。”恩奇都恍然大悟，恩美尔卡不愧是建立乌鲁克王朝的伟大开创者，他一定在过去与基什的战斗中领悟到了一些诀窍吧！而吉尔伽美什采用了这个咒语来激发权杖的力量，意思是对阿伽说：你不要老拿恩利尔、拿王权来压我。想那太初的黄金时代，王权在天、天下大同，不比你基什统治的时代强多了？！你要是妄施强权、挑起纷争，让热爱和平的恩基大神都来诅咒你！领悟到个中意味的恩奇都不禁想笑，还没来得及笑出声，那向天祈求而来的神力已经分别累积在双方的权杖上，再也无法抑制，耀眼夺目的光芒势不可挡地推进，像两股巨浪一样猛烈地冲撞在一起！站在近处的半神们全都被冲击得向后飞退，稍有迟疑便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整个战场上以两位王为中心，向外扩散出半球形的巨烈风暴，飞沙走石间，身处两百米之外的基什军纷纷惊呼遮目，被冲击到的队伍直接凹进去一大块，士兵们纷纷向后摔倒在地，盔甲、兵器和旗帜一片散乱。第一次见到王权之威的基什军官们也被吓得脸色惨白，忙命令道：“重整队形！退后，退后！”乌鲁克人紧张地等待着结果，只见接天的沙尘渐渐散去，基什之王昂然站立，吉尔伽美什单膝半跪在地上，身前是后退数米不肯倒地，双脚在地上划出的深深痕迹。黑紫色的光在吉尔伽美什身周渐渐消失，他瞪着前方，一手捂着肩部，指缝中的鲜血缓缓流出。他握着权杖的手臂因为承受了过大的冲击力，已经韧带撕裂，伤及臂骨。站在他身后的恩奇都震惊不已，吉尔伽美什刚才利用权杖发出的威力，已经远超当时用来对付自己时的力量，同时还动用了卡舒拉的守护魔光，但依然抵抗不住基什的天赋王权！看来王权是天神的意志，不可动摇、不可更改、不可逆转！“卢伽尔！”城头上一名乌鲁克将军着急地叫喊着，又回头看向恩美巴拉格西：“殿下……”恩美巴拉格西蹙着眉，咬了咬樱唇，站立不动，沉声说道：“别慌，吉尔伽美什没这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