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客人应该已经接到了邀请,却迟迟没有现身,巴尔决定不再等待下去。
祂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向诸兄弟大声宣布:
“我阿利扬·巴尔,是你们的王!
没有其他的王,能将权力置于大地之上!”
祂要求亚舍拉的儿子无一例外地向祂宣誓忠诚——这正是祂举办这次宴会的目的。
大多数兄弟神接受了,拒绝者全部遭到了逮捕。
华丽的宫廷顿时变成了流血的战场,激战之后,几位反对者逃到了外面的树林中。
巴尔追击出去,带着醉意嘲笑道:
“我的敌人们,你们为什么颤抖?
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要躲藏?”
祂睁开眼睛,伸出手掌斩断巨大的雪松。
祂的右手威力无比。
敌人发起了激烈的反攻,巴尔挥舞着闪电,带领祂神圣的扈从于高空进击。
雷电的圣音震裂大地,山峦在祂的怒吼中颤抖。
战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亚舍拉之子拉比姆、都克亚姆被杀,其他反对者全都被抓了起来。
现在,祂在夺取神界统治权的道路上只剩下最后一个障碍。
然而巴尔并无欣喜之意,而是在萨潘上空盯着远方,如临大敌。
此前,祂派了两名使者到涅伽尔那里,请那位兄长参加宴会,承认祂的主权。
他对年轻的使者说:“古潘和乌加尔,
你们要向着太阳沉没的特尔盖兹山和谢梅格山行去,走向大地繁盛的沟壑。
用手把山抬起来,下到地层之下的深处。
你们将面对冥王的城市——海默里。
祂将坐在王座上,在祂继承的土地上。
不要靠近涅伽尔,恐怕祂把你们变成嘴里的羔羊,
将你们像孩子一样碾碎!”
从时间上看,两位使者应该已经得到了涅伽尔的答复。
然而祂们就像消失了一般,不仅没有回来,也联系不上。
正当巴尔感到不安的时候,一股煞气忽然从远方的地底直冲上天,那正是海默里的位置!
宫殿内外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巴尔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只见一片腐水般的黑潮在远方的天空升起,漫过天空,一步步向这边蔓延过来。
巴尔将屏幕的视野切换到远处,只见地上的人类——无论普通人还是强大的半神,全都在惊恐地奔逃。
黑幕如潮水般追来,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被阴影覆盖之人逃着逃着,忽然一个个委顿在地,全身如枯木般凋零。
巴尔的扈从惊叫道:“那到底是什么?!”
另外的人回答说:“一种收割生命的死亡力量,来自冥王涅伽尔!具体的无法解析!”
远方的地面上射起一道道光柱,那是一些地方神正在试图阻止黑幕的蔓延。
可祂们的表情也渐渐从惊讶变成恐惧。
最后,祂们和人类一样纷纷逃离,如同受惊的鸟兽。
黑色的浪潮漫过天穹,那是令人绝望的死亡力量。
天空如同烧焦的卷轴卷起,大地上所有的主都变得衰弱无力。
祂们在死神的脚下弯下腰来,拜倒在地,
像葡萄藤叶枯萎,如无花果实低垂。
“莫特……”
巴尔的脸色变了,口中轻轻吐出这个词语。
“莫特”是涅伽尔的尊号,在迦南语的意思中即为“死亡”。
过去的冥王也许只是一位地下的统治者,而如今的涅伽尔,已经完全等同于“死亡”本身。
巴尔迅速返回宫殿,命令手下将门窗全部封闭,整个宫殿变成了一个巨大而沉默的堡垒。
萨潘的主人枯坐在宝座上,即使深深吸气,依然能听到心脏疯狂的跳动声。
“我是掌握着雷电的天空之主,是击败了海王子的大地之王!”
巴尔不停地提醒自己。
明亮的厅堂忽然晦暗起来,巴尔拍了拍扶手上的按钮,灯光挣扎地闪烁着,又无声地沉寂下去。
随从们全都不见了,所有的声音消失无踪,世界仿佛被隔在了外面。
天窗的缝隙正一滴一滴地渗下浓黑的液体——那里应该是完全密封的。
诡异的液体化成了弥漫的黑雾,巴尔看见了——
两个使者没有死,而是背对着祂吊在黑暗的半空,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无助地挣扎着。
声音从祂们的喉咙里断断续续地挤出:
“整个世界都将向我弓腰,
我要使万物枯萎、天地崩塌!
雅穆和隆坦大蛇的毁灭者啊,
为了复仇,我要吞灭你!
我要张大我的嘴,
下唇在地,上唇在天,舌尖抵达星辰,
你将被我吞噬,像一枚焦黑的橄榄!”
幻象里出现了魔鬼的影子,大得无边无际、充斥宇宙。
巴尔害怕了,是的,云骑士承认自己的恐惧。
“请你离开!”
祂对死神说,向这位敌人宣告投降:
“赞美你,上帝莫特!(句型与“哈利路亚”一致)
我是你的奴隶,
是的,永远属于你。”
两位濒死的使者嘶声传达着主人的话:
“赞美你,上帝莫特!
我是你的奴隶,是的,永远属于你!”
魔鬼大笑起来,然而并未给予宽恕:
“我就像沙漠中的狮子,不断渴望着人类的血肉;
我要把你砸碎,一块一块地吃掉!
哈达德,你必须死,你的生命必被交给我,
地上的丰产必与你一同死亡!
吃下临死前最后一顿宴席吧,
带走你的云朵,你的风暴,你的雨,
带着你的七个扈从,
光之女孩皮德雷,雨之女孩塔莱,
走向肯肯伊山,
用手抬起生命之树顶端的那座山,
进入地球的下层地带。
我要把你放进地球诸神的坟墓中,
使你成为地下世界的一员,
好叫所有的人都知道,
你死了!!”
话语说完,幻象消失了,黑幕渐渐地褪去。
巴尔悲伤地坐在那里,深知自己已经被死亡笼罩。
死神的诅咒,没有人可以逃离!
***
在黑暗与温存中,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恩奇都忽然一惊,抬起了头。
一只光滑细腻的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伊什塔尔用慵懒娇憨的声线问道:
“怎么了?”
“巴尔……死了!”
恩奇都迟疑但又郑重地吐出这句话。
“什么??”
伊什塔尔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她从来没听过这么冷的笑话。
——此时的巴尔,应当风光无限才对!
“看来你还是无知无觉啊……”恩奇都看着她说。
伊什塔尔渐渐不笑了:“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我与巴尔从小一起长大,是连着心的……”
“但是被这牢狱阻隔了。”
恩奇都说着,披上衣服站了起来,四处细细查看。
“我得出去一探究竟……”
“难道是涅伽尔?”
伊什塔尔惶然醒悟,立刻叫道,“我也要出去!”
仿佛感应到恩奇都的命令般,这座牢狱的空间忽然将他“吐”了出去,却依然将伊什塔尔关在里面。
“我要去找巴尔……!”伊什塔尔隔着窗户大哭起来。
“适当的时候,我会把你弄出去。”恩奇都看着她说。
“可是……”
“等我。”
恩奇都说完,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