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脚当先跨了进来,女子神色一凛,将匕首藏到身后,低头假装打理衣服。
眼角余光观察到是个年轻女孩,目不斜视的走进来,仿佛没有看到站在墙角的人,径直走向里边的隔间。
关上门,什么都看不到。
女子松了口气,重新举起匕首。
那个人停在了女卫生间门口,并没有往里走。
这时抽水马桶的声音响起,女孩推开隔断门走出来。
径直走到盥洗台前低头洗手。
女人眯了眯眼,走到女孩身后,悄无声息将刀子架在对方脖颈间。
“别动,刀子不长眼。”
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并没有惊慌失措,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低着头认真的洗手。
女子讶然的挑眉,“帮我一个小忙,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女孩从镜子下抽出一张纸巾,缓缓擦过每一根手指,轻轻抬手,纸巾准确无误的掉进墙角的垃圾桶里。
无视架在脖颈间的匕首,淡淡道:“藏好。”
然后径直走了出去。
女子瞳孔骤缩,目光紧紧盯着女孩纤瘦高挑的背影,然后迅速转身……
男人刚摸出一根烟,准备点火,就看到刚刚进去的女孩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脸色苍白,见到他立刻说道:“快救人,我刚刚看到有人跳窗了。”
这里是二楼,楼层挑的很高,这里的二楼相当于普通楼层的三楼高度了。
男人脸色一变,扔了烟迅速奔进去,直奔窗口,只见窗户大开,楼下是一片草坪,早已不见女子身影。
“艹TMD,还是让她给逃了。”一巴掌狠狠的拍着窗台。
“要不要报警?”女孩站在卫生间门口,仿佛受到了惊吓,小脸苍白。
男人盯着她,脸色不虞的说道:“闭上你的嘴,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别给自己惹麻烦。”
话落快步离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女孩脸上的惊恐一寸寸褪去,眉目舒展,神色平静。
隔间的门打开,女人走出来,拧眉警惕的打量着她,气氛剑拔弩张,彼此谁都没有先开口。
终于,女人沉不住气,把玩着匕首,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帮我有何目的?”
“刚才那个男人,步姿规整,前臂肌肉发达,中指无名指第三指节有老茧,他是一个经受过严格枪支训练的人,正规的军人身上没有那么重的戾气,他大概是受雇命的佣兵吧。”
女人神色一顿,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你到底是谁?”
“一个普通人。”少女淡淡道。
女人冷笑道:“故弄玄虚,是人是鬼,我试试就知道了。”
话落握着匕首朝少女刺去,少女静静的站在原地。
“想活命吗?”
匕首离她的眼睛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停下了,少女没有丝毫胆怯,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
那一双眼睛像两潭古井,深不可测,女人心口一紧,莫名有些忌惮。
“你有什么目的?”
“以后你就知道了。”明镜拂了拂裙摆,神色淡淡。
女人收起匕首,转而笑道:“你知道你惹的是什么人吗?”
“夜鹰组,怎么,很厉害吗?”她的口气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一般随意,浑然不知对方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下意识微变的脸色,眼底的惊惧转瞬即逝。
“你……你……。”
“那些人暂时不会回来,伪装潜伏是你的强项,能混进来,自然也能离开,找到安身的地方再联系我。”
“我的身份,想必你很快也能查出来。”
明镜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的儿子……还好吗?”
女子瞳孔骤缩,神情仿佛见鬼了一般:“你怎么知道?”
明镜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
顿了顿,淡淡道:“不要让你的儿子,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话落径直离开。
女人站在原地,神情困惑,喃喃道:“下一个?”
“你到底是谁?”
——
明镜回来的时候,江瑾辰和高昶都到了,见到她纷纷打招呼。
白子琰喊来服务生,先点餐,准备吃饱后再去赛马。
明镜淡淡道:“骑马最好空腹。”
高昶笑着拍了拍白子琰的肩膀:“你想把隔夜饭也颠出来吗?”
白子琰打了个哆嗦:“那还是算了吧。”
高昶和江瑾辰之前就来过,高昶是这里的终身会员,每次来都会有一个专门领路服务的年轻人,名叫杨帅,杨帅带着大家先去马房挑马。
“祝小姐是第一次来吧?可以先挑一匹性格温顺的小马,我们的教练很负责,如果祝小姐觉得不方便,我们这里也有专门的女教练。”
高昶立刻自告奋勇,“我骑术不错,我来教你吧。”
明镜但笑不语。
高昶的马寄养在这里,是一匹精神高大的黑马,他给这匹黑马起名黑风。
江瑾辰挑了匹红棕色的马,跟他本人一样,看起来温顺低调。
白子琰问道:“听说你们这里的烈风没有人能驯服?在哪儿呢,让小爷看看。“
杨帅虽然第一次见这位白少爷,但跟着高昶来的,身份肯定不一般,恭恭敬敬的回道:“烈风源自西班牙最古老最纯正的安达卢西亚,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马种之一,天生性格温顺,但这匹马不知为何,天生桀骜,极难驯服,引进之后,几乎没有人能将之驯服,白少爷,这匹马很危险,安全着想,您还是挑一匹温驯些的马吧,比如这匹汉诺就很适合您。”
白子琰一脸纨绔的嚣张样儿:“我不管,我就要烈风。”
杨帅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赶紧联系经理。
走到马房深处,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烈风,通体雪白,劲瘦矫健,项上长着长长的鬃毛,高昂着头颅,高贵又骄傲,如果可以拟人化,这位烈风绝对是马中的翩翩公子,绝世美男。
白子琰双眼发亮,忍不住透过栅栏摸了摸马背:“好漂亮。”
杨帅提醒道:“白少爷小心……。”
烈风猛然喷出一口气,两只前蹄高高扬起,瞬间一股威压迎面扑来,众人吓得赶紧后退。
马蹄落地的瞬间,仿佛大地都在震动。
杨帅赶紧问道:“白少爷,您没事吧?”
白子琰惊魂未定,拍着胸口说道:“就烈风,我要了。”
这时迎面一行人走了过来,为首的男子说道:“烈风是我的。”
来人二十出头,一身名牌大金链子,深深的眼袋显得很没精神,神情又偏偏嚣张至极。
“冉少爷,这烈风很危险啊,为了您的安全着想,你还是看看别的马吧。”杨帅劝道。
为什么这些大少爷偏偏看上烈风了呢,作死啊。
“废话少说,我就要烈风。”
白子琰气笑了:“跟小爷抢东西,活腻歪了吧?”
高昶小声道:“他是冉腾辉。”
白子琰挑眉:“冉家人?怪不得这么嚣张,不过遇到小爷我,就是太子也得给我趴着。”
冉腾辉冷笑道:“在爷爷面前自称小爷,谁给你的胆子?”
冉家在江州并不显赫,但却无人敢惹。
三十年前,冉家在整个南方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只因当时的冉家家主冉博文是一代枭雄,创办青龙会威震华国,然而十二年前,冉家遭受重创,具体什么原因无人得知,只知十二年前冉博文横死,青龙会内部权利倾轧,冉博文的两个弟弟为夺权自相残杀,最终冉博学冉博才相继离世,冉博文没有子嗣,青龙会落在了冉博学的儿子冉阳手里,自此青龙会一蹶不振。
冉阳有一个堂姐,也就是冉博才的女儿冉晴,二十年前嫁入赵家,生下女儿赵臻。
冉阳有两个儿子,自冉阳因病隐退后,大儿子冉腾霄接掌青龙会,此人聪明又有手段,短短几年青龙会在他手中起死回生,再次重回霸主地位。
这个冉腾辉就是冉阳的小儿子,与冉腾霄同父异母,传闻两人关系并不好。
在江州,冉家就是响当当的地头蛇,龙王来了都得老老实实的盘着,像他们这种人,手段恶劣又没底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般人绝不敢弑其锋芒。
白子琰叉腰就要骂,高昶拦在他面前,压低声音警告道:“这位是京都来的白少爷。”
谁知冉腾辉压根就听不出他话里的警告,“我管你什么白少爷还是黑少爷的,烈风是我的,谁都不许动。”
话落对杨帅吩咐道:“把烈风给我牵出来。”
杨帅无奈,让御马师把烈风牵出来,冉腾辉扫了眼白子琰一行人,露出个得意的笑容,目光落在明镜身上的时候,蓦然顿了顿。
江瑾辰上前一步,挡在明镜面前,隔绝了冉腾辉的视线。
冉腾辉知道江瑾辰,蒋春岚的底细没摸透,这个人暂时还不能得罪。
“嗨这个缺德玩意儿,他敢在小爷面前嚣张?信不信小爷把他打得三个月下不来床。”白子琰撸袖子就要冲上去干仗。
高昶赶紧拉住他:“白少,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咱先忍忍,忍忍哈,找机会好好教训他一顿。”
白字琰指着他:“小爷一天都忍不了。”
深吸气,“走,小爷倒要看看他怎么驯服烈风,最好踢死他个缺德玩意儿。”
一行人带着各自的马来到赛道上,明镜挑了匹温顺的小马,乖巧的跟在明镜身边。
“表哥,这么巧呢。”迎面走来一身着红色骑装的少女,牵着一匹高大的红棕色宝马,巧笑嫣然,英姿飒爽。
冉腾辉眯了眯眼:“我当谁呢,原来是表妹,真是出落的越发漂亮了,表哥差点认不出来。”
赵臻笑了笑,扫了眼他身边的马,嘶咛着似乎想挣脱御马师的牵制。
“这是烈风吧,表哥小心点,前几天有人不信邪想降服烈风,结果被甩马下,断了三根肋骨呢,真是可怜,表哥,你可要当心点。”
冉腾辉冷笑:“表妹放心,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降服他的。”
话落从御马师手里夺过缰绳,御马师提醒道:“冉少爷,您一定要当心,护具都戴好了吧,有任何不对劲一定要及时呼救。”
冉腾辉回头看了眼白子琰,大拇指朝下,一脸鄙视。
话落踩上马蹬,本想来个潇洒的跨马背,谁知烈风根本不给他装逼的机会,忽然剧烈的摇摆起来,冉腾辉身体不稳,一下子被从马上甩了下来,御马师赶紧上前接住他。
“滚开。”冉腾辉甩开他的手,不服气的再次想爬上马背。
白子琰捂着肚子大笑道:“笑死人了,这怂逼,我还以为多厉害呢。”
冉腾辉脸色涨红,双手死死的抓着马脖子下的鬃毛,整个人被颠的往后仰,他双手始终死死的抓着马鬃,烈风仰天长嘶一声,冉腾辉再一次被从马上甩了下来。
而烈风却忽然像疯了一样开始狂奔,此时赛道上还有其他人和马,烈风发起狂来,万一误伤到人后果不堪设想。
御马师大惊失色:“糟糕。”一边喊人一边狂追,至于摔到地上的冉腾辉,看都没再看一眼。
赵蓁走过去搀起冉腾辉:“表哥,你没事吧,有没有摔断腿?”话落故意在他腿上摁了一下。
“啊……。”冉腾辉脸色惨白,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白子琰兴奋的拍手:“烈风干得好。”
江瑾辰一脸忧色,前方有不少人,烈风不管不顾的冲过去,伤到人就严重了。
这里最厉害的御马师就是追上去的韩成,他两条腿哪里追的上烈风的四条腿,加之烈风天生矫健,跑起来犹如飞箭,韩成朝前方大喊道:“快跑,快跑啊……。”
烈风的失控仿佛自带传染,其他的马也开始不安起来。
高昶忽然觉得眼前一闪,就见明镜夺过他手中的缰绳,踩上马镫,长腿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的坐在马背上,一拉马僵,双腿一夹马腹,娇喝道:“驾。”
身下的黑风瞬间蹿了出去,高昶的黑风虽然血统不及烈风,但也是纯种的优良马,跑起来快如闪电,疾如烈风,一眨眼就蹿出去十多米。
众人只能看到马背上那道孤立却挺的笔直的背影,逆光而去,眨眼变成一个黑点。
白子琰惊的张大嘴巴:“厉害啊。”
江瑾辰立刻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冉腾辉白着脸问道:“她是谁?”
赵蓁笑着瞥了他一眼:“看来还是摔得轻啊,这时候还有闲心打听女孩子,告诉你也行,她就是祝家刚寻回来的真千金,提醒你一句,这女孩厉害着呢,你就别肖想了。”
冉腾辉不屑道:“祝家?”
赵蓁挑了挑眉,瞥见救援的人带着担架床奔过来,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烈风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赛道北面是一道栅栏,栅栏那边是青少年活动区,大部分是十几岁甚至更小的孩子在学骑马,眼看烈风冲破栅栏冲入了青少年区,里边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乱作一团。
这时一人一马横跃栅栏,眼看就要追上烈风,那马上的少女忽夹马腹,黑风加速,与烈风并驾齐驱,少女右手撑在马背上,一跃而起,整个人轻盈的仿若一团云絮,轻飘飘的落在烈风背上。
烈风当然不干,狂甩马背,想要把马背上的人甩下来,少女双手死死拉着缰绳,双脚紧踩马镫,臀部离开马背,整个上半身与马背呈平行之势,她看着很瘦,然而神奇的是,不管烈风怎么发疯,少女的双脚始终稳稳的踩在马镫上。
这时候拼的就是耐力了。
马上的少女喝道:“快让开。”
场上的少年们纷纷驱着马让开,那一人一马如一阵疾风般闪过,眨眼间就只剩个黑点了。
众人惊魂未定,有少年小声道:“她的骑术好厉害,韩老师都不能比。”
“那是烈风吧,妄想驯服烈风,不自量力。”
韩成追了上来,他问道:“人呢?“
众人指了指前方的小黑点:“往那边去了。”
韩成脸色一白:“这次闯大祸了。”
那位祝小姐也太会逞能了,他一个御马师都驯服不了的烈马,她以为自己是谁?到时候要有个三长两短,责任都是马场的,他这个御马师首当其冲,他天天跟这些豪门子弟打交道,压根就没有道理可讲,只有强权。
韩成又气又急,更多的是对那位祝小姐的怨念,这些豪门小姐只会添乱,骑马哪里是他们能玩的运动。
江瑾辰则不是这样想的,刚看明镜上马的姿势就知她骑术不一般,但烈风如此不羁,他怕明镜驯服不了,心底免不了担忧,追过来的时候早已经看不到半点影子了。
高昶白子琰和赵蓁相继追上来,高昶忧心忡忡的看向远方:“明镜不会出事吧?”
白子琰呸了他一口:“乌鸦嘴,不过话说,明镜从哪儿学的骑术?山里能养马吗?”
众人同时陷入了沉思,这个明镜从头到尾像洋葱一样,剥了一层你以为就是她的全部了,结果剥了一层还有一层…你永远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韩成阴着脸说道:“高少爷,您也看到了,是祝小姐自己主动追上去的,如果她出了事,跟我本人以及马场没有任何关系,一切都是她自愿……。”
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个少年忽然兴奋的喊道:“看,她回来了。”
远方一人一马在地平线上疾奔而来,烈日当空,刺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马上的少女一身靛蓝骑装,姣美的面容清冷如月,背脊挺得笔直,高贵的如同女王巡城归来。
临到近前,少女一拉缰绳,马蹄高高扬起,少女稳坐马背,一声长嘶,响彻九霄。
众人看呆了,阳光刺眼至极,只能看到马背上少女曼妙的剪影,这一幕,将永远印刻在所有人的脑海中。
烈风落下前蹄,少女伸手拍了拍它。烈风极有灵性,那些桀骜不羁再也不见,温顺至极,甚至还亲昵的蹭了蹭明镜的手心。
韩成不可置信道:“你竟然驯服了它?”
明镜端坐马背上,淡淡道:“马亦通人性,你以诚心待它,它也会诚心待你。”
韩成的脸色一言难尽:“就这么简单?”
跟马讲诚心,这不是对牛弹琴吗?
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子,她静静的望着马背上端坐的少女,眉头深蹙,目光深处满是探究和震惊。
“阿青,教练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偏偏挑最烈的马给我,我今天差点死在马蹄下,你马术那么好,能不能教教我,好阿青,我给你买你最爱吃的炒年糕。”
“很简单的,马呢其实最忠诚也最通人性,只要你以诚心待它,它能感觉得到。”
阿雨,是你吗?
不,阿雨十二年前已经死了,她曾亲眼见到尸体,惨烈程度她至今不敢回想。
那么这个有阿雨影子的少女,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