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病房门被人急切的推开,来人如风般冲了进来。
明镜讶然道:“薄医生?”
薄玉浔三两步奔到病床前,眼神难掩焦急,抓起床尾上的病情记录看了一眼,“肱骨骨折?谁给你做的手术?李庆文?也好,他算是这批外科医生里能力不错的。”
薄玉浔松了口气。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头晕不晕?有没有不良反应?”薄玉浔问话犹如连珠炮一般,让人不知道该从何回起。
明镜静静的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温声道:“薄医生,我很好。”
“你脸比墙都白,你说这是很好?”薄玉浔看她云淡风轻的模样,怒气直冲脑门。
“我不反对你见义勇为,但你能不能先把自己照顾好,不要搞的一身伤,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如何向……。”
薄玉浔的话戛然而止,他忽然愣住了,面对着明镜温柔清澈的眼神,他忽然感到一阵无力。
明镜并没有对他莫名其妙的话追根刨底,而是展现出了强大的温柔和包容,“薄医生,谢谢你担心我,但我做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
薄玉浔深深的看着她:“是了,如果你见死不救、也就不是你了,也罢,好好养伤。”
薄玉浔这才发现在旁边作壁上观的郑青,疑惑道:“这位是?”
面前的人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原来你就是传闻中大名鼎鼎的薄医生,幸会,我是明镜的朋友,郑青。”
郑青笑着伸出手。
薄玉浔轻轻回握,很快松开。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这双眼睛……
郑青眨了眨眼睛,“薄医生这搭讪的手法是不是有些过时了?”
薄玉浔听出她是在调侃,笑着摇摇头:“郑小姐误会了。”
“误会?我们家明镜受伤,薄医生的反应似乎有些激烈、不知道我是不是误会了?还是说……。”郑青眯起眼睛,咄咄相逼。
“薄医生也是快奔四的人了,跟你同龄的孩子都差不多跟明镜一般大了,换句话说,你这年龄都可以给明镜当爸了,外界都在猜测薄医生多年单身是为何故,现在看来、莫非是想学一枝梨花压海棠?”
薄玉浔一脸肃容,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对明镜怎么可能是那种心思,你这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明镜。”
郑青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说道:“是吗?除非薄医生能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不然……。”
明镜淡淡道:“阿青,不要说了。”
薄玉浔扭头看了眼明镜,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我本以为瞒着她、让她远离危险的漩涡,就是为她好,现在想来,我是错了。”
郑青眸光微闪:“薄医生说这种话不觉得太虚伪了吗?你知道撞上明镜的人,是谁吗?”
“我知道,我会给明镜一个交代。”
薄玉浔转身离开,走到郑青身边时停顿了一下:“请帮我好好照顾明镜。”
话落径直离开。
病房内重新陷入安静。
明镜瞥她一眼:“阿青,你想干什么?”
郑青耸了耸肩:“他妹妹撞伤了你,他跑来假惺惺的关心你,这兄妹俩一唱一和的,演技还挺好。”
明镜伸手捏了捏眉心:“阿青,你这又是何必呢,我都不在意。”
“你不在意是你的事,这笔帐迟早要算回来。”
薄玉浔走出病房,神情瞬间变的凝重。
拨通李岭的电话:“李警官,这次,我要把网织的再大一些。”
——
“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我要你干什么用?”薄玉姜愤怒的将花瓶砸向手下,手下站着一动不动,任凭花瓶砸中脑袋。
“啊……。”薄玉姜一气之下,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扫落在地,整个人状若癫狂。
柳相月的背叛,犹如一把刀直直的捅进了她的心窝,对她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他怎么敢?
那个胆敢挑衅她的贱人、薄玉姜恨不得将之抽皮剥筋。
这对狗男女,她一定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被扫落到地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嗡嗡嗡的震动声仿佛连地面都在震动。
手下走过去看了一眼,拿起来恭敬的递到薄玉姜面前;“夫人的电话。”
薄玉姜迅速变了张脸,接过手机,摁下接听键,神情变得异常恭谨:“夫人。”
“计划准备的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一切尽在掌握,您想要的东西,想报的仇,一一都会实现。”
“你知道那丫头还在京州吗?”
薄玉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明镜。
“如果她走了,这出戏也就唱不下去了,就用她来拉开这场大戏的帷幕吧。”
“我就等你的好消息,这次,千万别让我再失望了。”
“是、夫人、您等着看好戏吧。”
挂断电话,薄玉姜吩咐道:“把人手都召集回来,我有事吩咐。”
手下犹豫了一下:“夜鹰大人那里……。”
薄玉姜冷笑了一声:“这是夫人的命令、他胆敢违抗。”
——
三天时间过去,明镜的伤口恢复的很快。
拆石膏那天,薄玉浔亲自陪同明镜,给明镜拆石膏的李医生夸赞道:“这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伤口比一般人愈合的要快,不过有利也有弊,这孩子生长素过高,骨骼发育过快,这也是造成容易骨折的原因……。”
薄玉浔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眼明镜。
李医生还在自顾自说话:“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除了我说的生长素之外,还与自身分泌的激素有关,不过根据我的经验来看,这孩子大概是遗传的原因多些……。”
明镜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李医生,这几天麻烦您了,我现在能用右手写字吗?”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虽然恢复的快,但平时生活上还是要多注意一些,这一个月,你的右手就先歇歇吧。”
“我听医生的,对了医生,能沾水吗?”
明镜用一些无聊的对话成功转移了李医生的思绪,他终于不再提起明镜骨骼发育的话题。
薄玉浔想到遗传,薄家的人个子都高,他上高中时个头猛蹿,同龄人中鹤立鸡群,与他孪生的妹妹,自然也遗传了薄家的基因。
在这个想法上薄玉浔并未纠结,只不过是为他的印证又增加了一块砝码而已。
明镜拆完石膏,薄玉浔送她离开医院。
走出住院大楼,几个从行政楼走出来的医生看见了薄玉浔。
“那不是薄主任吗?他身边的女孩是谁?薄主任有女朋友了吗?”
几人面面相觑,神情兴奋的犹如发现了新大陆般。
不怪乎大家这样想,薄玉浔素来独来独往,也就徐舒华徐医生能近身,其他异性除了工作上的交接,别想得薄玉浔正眼相待。
看两人相处的姿态,并肩而行,有说有笑,薄玉浔眉宇间展露的几分温柔,是大家从未见过的,也因此才会格外震惊。
“能得薄主任青睐的女人,也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太远了看不清脸,不如我们追上去看看?”
“你疯了吧,被薄主任发现,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薄主任也是人,他还敢吃了我们不成?”
就在几人动摇的时候,冷不丁背后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战战兢兢的扭头,看到来人,面色慌张。
“徐……徐医生。”
徐舒华目光冷冷的扫过几人的脸,“上班时间聚众八卦,医生守则忘的一干二净,我看你们是想脱下这身白大褂了。”
“徐医生我们错了,这就回到岗位上。”几人立刻慌慌张张的跑走。
徐舒华看了眼薄玉浔走向停车场的背影,继而目光落在他身边那道纤细温柔的背影上。
阿浔、你到底想做什么?
——
门铃声响起,正在院中浇花的怀青立刻放下水壶,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绕过影壁走到门口。
邮差神情恭敬的问道:“请问、薄莲叶小姐是住在这里吗?”
怀青点头:“是我家小姐。”
邮差拿出一个信封给给她:“你家小姐的信件,请查收。”
怀青伸手接过,签了名之后,邮差便走了。
上边的收信人写的确实是薄莲叶的名字,但寄件人一栏却是一片空白。
怀青皱了皱眉。
据她所知,薄莲叶从不会在网上购物。
从手感来判断,应该是一封信。
不过薄莲叶平时的各种信件都是寄到学校,怎么会寄到家里?
怀青拿着信走进了薄莲叶的卧室,放在了书桌上。
走到门口时,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倒不是对里边写了什么东西好奇,只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她不得不多留意。
最近叶子小姐很奇怪,三天前她发现薄莲叶偷偷进出过少爷的房间。
想了想,她正准备转身,听到楼下传来帮佣的声音:“叶子小姐回来了。”
怀青立即离开了薄莲叶的卧室,下楼时撞上了上楼的薄莲叶。
怀青退到一边:“叶子小姐,刚刚收到您的一封信,我放在了您房间的书桌上。”
薄莲叶微笑道:“辛苦怀青姐姐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明天就是奶奶的寿宴了,怀青姐姐这几天忙里忙外,应该很辛苦吧,我瞧着瘦了许多。”
怀青笑了笑:“临近宴会,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叶子小姐请便。”
薄莲叶瞥了她一眼,背着书包上楼。
回到房间,薄莲叶看到书桌上的信封,反锁好门,快步走过去拿起信封。
上边封漆未动,没有人为打开的痕迹。
薄莲叶定了定神,缓缓拆开信封,里边是一张薄薄的DNA鉴定报告。
薄莲叶忽略所有的文字,直接落在最后一行的结果上。
根据基因结构分析,亲子关系相对机会(RCP)大于99%。
“怎么可能……?”薄莲叶不可置信的惊呼。
几十个位点检测、全部相同,百分之百的亲子关系。
薄莲叶手指颤抖的拨通赏金猎人的电话,质问道:“检测结果有问题。”
对方不咸不淡的回道:“我亲自盯着,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果薄小姐不相信结果,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薄莲叶几乎要疯了。
明镜她怎么可能是小叔的亲生女儿,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一定是检测结果出了问题,一定是的。
“薄小姐,自欺欺人没有任何意义。”对面的人提醒道。
薄莲叶深吸口气,冷静下来后说道:“尾款我会按时打到你的账户上,也请你遵守职业道德,将这件事烂到肚子里。”
“薄小姐请放心。”
薄莲叶只是提供了标本,对方根本不可能知道标本主人的身份。
薄莲叶挂断电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当最后一缕夕阳被黑夜所取代,房间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今夜无星也无月,天地沉闷而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薄莲叶在黑暗中坐了很久,直到敲门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
“叶子小姐,该下楼用晚餐了。”
薄莲叶将鉴定结果塞进书包里,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下楼。
还没走近就听到纪柔恩咋咋呼呼的声音:“怎么才这么几桌?怀青你是怎么办事的?这不是打我们薄家的脸吗?外人知道还当我们薄家穷酸到办不起几桌宴席呢?”
“这是老夫人的意思,大夫人也知,老夫人不喜铺张浪费,少爷遵从老夫人的意思。”
“这正是彰显我们薄家排面的时候,小叔也真是的,什么都由着妈的性子来……。”
薄莲叶心生燥意,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帮佣欢快的声音:“少爷回来了。”
薄莲叶下楼梯的脚步一顿,眯眼望去。
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衣、身材挺拔,气质出众,整个人犹如一块冷玉。
他的心、谁也捂不热。
曾几何时、小叔就是她的择偶标准,她想这辈子,她也遇不上如小叔这般惊艳的男子了。
脑海中闪过明镜的脸,和面前的男人英俊的面容无限重合。
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铺天盖地涌来。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两人的眉目、那么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