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莲叶慢悠悠喝了口茶,语气不咸不淡:“你是希望被怀青交给警方,还是留在薄家帮工?自己选吧。”
“警方?这点小事他就报警了?表姐你知道吗他有女人,就是那个女人把我打晕了。”叶青杏满心不甘的揉了揉后脑勺。
纪柔恩心累的很,“你不知道,昨晚薄家发生了大事,不仅警方……。”
纪柔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不傻,如果叶青杏被警方带走,就把她带出来了。
“总之,你就在薄家住一段时间吧,明面上是帮佣,我不会让你干活的。”
“谢谢表姐。”叶青杏懂得看人眼色,不能再强求下去,留在薄家也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总能找到机会再战的。
纪柔恩给叶青杏安排了一间房,让她好好休息,把薄莲叶叫去了一旁。
“你在哪儿发现的她?”
“是怀青告诉我的。”
纪柔恩皱了皱眉:“她会那么好心?不知道肚子里又憋什么坏水儿呢?”
纪柔恩空有大夫人的名头,实际上掌家权都在怀青那丫头手里攥着呢,她必须在老二娶媳妇之前把掌家权夺回来。
“对了,那丫头我找机会得好好会会她,给她个下马威瞧瞧,小地方出来的,竟妄想攀龙附凤,曲家那小子也是个色令智昏的,被勾的魂儿都没了,这下子是连命也保不住了,看曲家怎么收拾她。”
“母亲。”薄莲叶提醒她:“明镜是小姑的女儿,是奶奶的亲外孙女,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
“你傻不傻。”纪柔恩手指点着薄莲叶脑袋。
“你奶奶本就是个偏心眼儿的,现在亲生的回来了,心还不偏到爪洼国去,我跟你说,你奶奶手里可攥着不少压箱底儿的宝贝呢,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丫头。”
纪柔恩看着眼前的四合院,眼底显露出几分跃跃欲试的野心。
她找人报过价,这座四合院,可是天价,在这里住习惯了,她可不想搬家。
“奶奶的东西,她想留给谁就留给谁。”
纪柔恩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跟你说,就不说这座四合院和你奶奶那些古董收藏了,薄家最值钱的不是这些,是宝藏。”
薄莲叶眯起眼睛:“宝藏?”
“母亲,你是指胡文棠的宝藏?”薄莲叶笑了起来:“完全是无稽之谈,母亲你竟也信这些。”
她听过这个传闻,传的绘声绘色的,但薄莲叶在薄家住了好多年了,薄家的每一个角落她都熟知,完全不可能。
“你别不信,空穴不来风,那胡文棠可是历史上出名的大贪官,那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他逃跑的时候老婆孩子都丢了,那么多宝贝他再多十双手也带不走,肯定就在这地地下的某一个地方藏着呢,传闻富可敌国,最乱的那段时间,这房子被收走过,上边派人到处搜查也没找到,怕落人话柄才把房子还给你曾爷爷了,我听你爸说,他小的时候天天有人监视着,没鬼才怪了,我怀疑那宝藏的入口只有你奶奶才知道,毕竟在胡文棠之前,这座宅子一直是慕容家的。”
“而且我跟你说,蒋春岚为什么要拐走薄玉姜,再找个假的冒充,我昨晚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她的动机,她跟薄家无冤无仇的,但后来我想明白了,绝对是为了宝藏,只不过那个假的太蠢了,而老太太又太精明了,她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对方,这宝藏老太太绝对知道在哪儿。”
纪柔恩的语气斩钉截铁,已经不是有没有宝藏这回事儿了,而是宝藏在哪儿。
薄莲叶下意识看了眼纪柔恩,不得不说,母亲虽然有时候挺糊涂的,但牵扯到利益时,敏感的可怕。
“那丫头来路不明,谁知道是不是又一个假货,总之绝对不能便宜了她,你平时注意着点儿,多在老太太跟前尽孝心,别让那丫头把你的宠给分了去,知道吗?”
薄莲叶默了默,用冠冕堂皇的语气打发了纪柔恩。
有些东西心里明白,但不能表现出来,薄家人人都是人精,也就纪柔恩这种糊涂人才能活的“自由自在。”
薄莲叶站在廊檐下,日出东方,在地面的一层积雪上洒落一缕红光,帮佣们各自忙碌开来,有人收拾回春堂的残留,有人清扫主道上的积雪,厨房炊烟袅袅,薄家开始恢复生机与活力。
薄莲叶向学校请了假,准备去医院看一看曲飞台。
薄玉简正好也要出门,一听她是要去医院,正好顺路。
薄家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薄玉简昨晚一夜没睡,天不亮就起来打听情况。
蒋春岚那里,消息瞒的严丝合缝,一点也打探不出来,薄玉简深知越平静事儿越大,这次动了曲家和程家的底线,蒋春岚绝对在劫难逃。
他到现在还觉得像做梦,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薄玉姜不是薄玉姜,而真正的薄玉姜早已经死了,还留下个女儿。
薄玉简揉了揉额角,头疼不已。
“这次咱们薄家欠了曲家一个大人情,三少没事还好,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这个人情怎么也还不清了。”
薄玉简本来想撮合叶子和三少,谁知这少年竟然傻乎乎的替那个女生挡枪,简直……
“他们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薄玉简平时基本不看八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薄莲叶抿抿唇:“参加过同一档节目。”
“她竟然是明星?”薄玉简下意识皱起眉头。
对明星这个职业显然有很大的偏见,尤其女孩子。
“在娱乐圈挺火的,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个打算。”
“胡闹,小小年纪不学好,娱乐圈有多乱,是她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儿吗?”
薄玉简想到她是冉博文的女儿,心底就极不舒服。
薄家清流世家,百年书香门第,怎能跟这种社会渣滓扯上关系,连说句话都觉得晦气。
薄莲叶叹气:“出身也不是她能选择的。”
“她什么都不懂,你回头好好教教她,不能丢了我们薄家的人。”薄玉简嘱咐道。
到了医院,薄玉简直接去找薄玉浔,刚刚结束和国外教授的视频通话,躺下眯了一会儿,薄玉简就来了。
薄玉简上来就兴师问罪:“你太自作主张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提前不跟我商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
薄玉浔揉了揉嘣嘣跳的额角,“我提醒过大哥。”
“你那是提醒吗?你但凡直接告诉我她是个假的,昨晚我也不会当着大家的面闹笑话。”
薄玉简想起来就气的胸闷,老夫人那里还不知道怎么想他。
感情他们母子什么都知道,就瞒着他,这种感觉实在太不舒服。
“在江州的时候,我已经提醒过大哥,是大哥自己不愿相信,十三年的时间,足够看清一个人,大哥还有何话好说。”
“这倒成了我的不是,是我蠢我笨,被人耍的团团转行了吧,那个叫明镜的女生,你准备怎么办?”
薄玉浔皱眉看向他:“她是你外甥女,你说该怎么办?”
“我听说她是冉博文的女儿,冉博文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
话没说完便被薄玉浔不耐烦的打断:“我再说最后一次,她姓薄,是薄家的掌上明珠,现在是,未来也是,永远都不会改变。”
薄玉浔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薄玉简心口的气上不来下不去,最后还是服了软:“毕竟骨子里流着我们薄家的血,以后就留在薄家吧,对母亲来说也是个慰藉。”
“曲飞台怎么样了,有没有性命之忧?这关系到我们薄家和曲家的关系。”
薄玉浔深深的看着他,这个大哥,他好像从来没有看透,在他的眼里,永远利益为先。
薄玉浔垂眸,掩去眸底的失望,语气冷淡疏离:“如果他死了,曲家因此记恨上薄家,大哥该当如何?”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看那丫头跟我们薄家气场不合,刚来就惹出这么大的事。”
他已经查过了,蒋春岚跟冉博文有私怨,父债女偿,蒋春岚怎么可能放过她,若为此连累薄家,真是得不偿失。
薄玉浔勾了勾唇,眼神透着无限冷意:“可惜,阻挡了大哥高升的脚步,大哥有什么气有什么怨冲着我来,别拿无辜的孩子撒气。”
薄玉简冷哼一声:“在你眼里,大哥就是这种人吗?简直不可理喻。”
话落转身离开。
薄玉浔深吸口气,觉也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查文献资料,为后天的手术做准备。
徐舒华看着刚刚送过来的报告,皱起了眉。
他记得一个学姐是生物遗传学方面的专家,想着打个电话问问。
对方一直占线,徐少华心想学姐应该挺忙的,回头再问也不迟。
昨晚薄家的宴会,他因为临时有个手术,没去成,手术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曲飞台被送往医院这么大的事情,瞒不过他的眼。
他也知道蒋春岚被抓了,薄玉姜是假的,而明镜就是真正的薄玉姜的女儿,也就是薄玉浔的外甥女,亲的。
对于这一点,他早就猜到了。
不久前薄玉浔将两份毛发标本交给他,请他帮忙找靠谱的机构做一个亲缘鉴定。
是亲缘鉴定,不是亲子鉴定,薄玉浔在国外十几年,自然不懂这些鉴定机构的深浅,找他帮忙再合适不过,他要的比较紧急,以最快的速度出结果。
隔代亲属之间的亲缘鉴定比较复杂,要做染色体和线粒体遗传基因才能确定是否有血缘关系。
由于薄玉浔要的比较紧急,染色体鉴定报告出来后,基本已经确定有血缘关系,薄玉浔昨日在宴会上为向众人证明,先拿走了染色体鉴定报告。
而真正的报告,现在才到他手里。
徐舒华看着上边的结果,陷入了沉思。
遗传学方面他虽不太懂,但好歹也是医学生,基本常识还是有的,线粒体通常通过卵细胞传递,也就是说基因突变引起的线粒体疾病大都会遗传自母亲,而这份鉴定报告中,两份标本的线粒体遗传基因是0%,而来自X的连锁遗传基因却达到了50%,这分明不是来自母系的遗传基因……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明镜她分明和老夫人有血缘关系,还是他上生物遗传课的时候打瞌睡了,听课听的一知半解?
要不就是这份鉴定结果出错了,还是他熬夜做了一场大手术,脑子有些不灵光了。
反正只要结果是好的,明镜确定是薄家的孩子,跟老夫人跟薄玉浔有血缘关系,是最亲的亲人,那就够了。
“徐医生,28床的病人忽然全身抽搐,您快去看看吧。”
门口护士急切的喊道。
徐舒华立刻将鉴定报告塞进最下层的抽屉里,起身快步离去,将这件事完全抛之脑后。
——
明镜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屋檐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沿着瓦缝往下滴水,“啪嗒啪嗒”声音在暮色的黄昏中,带着一种悠然的宁静。
木格窗外一缕悠闲的夕阳投注在地板上,被光影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形状,有点像蜘蛛网。
明镜坐起身,环顾了一圈房间,才想起来,这里是薄家。
不、以后也是她的家了。
明镜走到梳妆镜前,拿起木梳梳理着头发,从衣柜里选了件藕荷色的大衣穿上,正要出门时,想到手机未拿,走到床头,刚拿起手机,屏幕亮了,一条微信消息跳出来。
来自薄玉浔——醒了吗?我给你列了张食谱,已经送去厨房了,这一个月,你就照着食谱吃,听话。
还发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很可爱。
明镜下意识弯起唇角,回——好。
几乎在她把消息发过去的瞬间,薄玉浔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种强撑的疲惫感和勉强的无力:“去吃饭吧,吃完饭陪外婆看会儿电视,我今晚回不去,如果晚上睡不着,可以找我聊天,乐意奉陪。”
曲飞台需要二十四小时陪护,他必须寸步不离的守着。
明镜问道:“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吃的什么?”
“鸡腿,嗯我想想还有香菜牛肉饺子。”
“好,我也要去吃饭了,先挂了。”
明镜挂断了电话,一丝留恋都没有,薄玉浔听着“嘟嘟嘟”的忙音,无奈苦笑。
真是个绝情的丫头。
“薄医生,您晚上又没吃饭吧,我打包了一份八宝饭,您别嫌弃,您这几天这么辛苦,一定要吃好才是。”
小助理把饭盒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不等薄玉浔说话,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薄玉浔通常去食堂的时候已经没饭了,要不是盒饭要不泡面凑合,整个科室早就心疼的不行了,天天变着花样儿给薄玉浔送饭。
不过薄玉浔从来没有吃过就是了,晚上巡房的时候,会把饭送给那些条件艰苦的病人家属,在深夜难耐的饥饿中,能迎来这样一碗饭,对那些身心饱受折磨的病人家属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而温柔善良又妙手回春的薄玉浔,在那些病人及家属心中,圣洁如神、高不可攀。
明镜先去看了老夫人,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睡的还好吗?”
“睡的很好。”
“那就好,外婆如果早知道你的存在,早就把你接回家来了,不至于让你小小年纪,就吃尽了苦头。”
白天明镜睡觉的时候,薄老夫人已经从怀青嘴里听说了明镜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越听老夫人越心疼,也就越生气,给薄玉浔打去电话狠狠臭骂了他一个钟头,如果早告诉她,明镜也能少受点苦,偏偏要瞒着所有人,就是薄玉浔的错。
薄玉浔说了多少好话,才哄得老夫人消了气。
明镜微笑,轻拥着老夫人:“嗯,那以后外婆一定要多疼我一些。”
不管苦与不苦,都不是老夫人想要的答案,只会增加她的愧疚感。
这对一个老人,太残忍了。
“傻孩子。”薄老夫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怀青走进来说道:“老夫人,晚饭准备好了,您和小姐移步回春堂。”
明镜拿起一旁的披风,给老夫人披好,系好了绳子,搀扶着她出门。
从正厅去回春堂要绕一整个游廊,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筲进来的积雪早已被清理干净,只是夜风依旧有着刺骨的寒意。
明镜小心的搀扶着老夫人,刚到回春堂,坐在末位席一个穿着帮佣制服的女人抬头望来,笑眯眯的走过来:“伯娘,雪天路滑,您当心着点。”
目光落在陪在老夫人身边的女孩身上,当看清那张脸,叶青杏瞳孔骤缩,不可置信道:“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就是这个女生、简直害惨了她。
叶青杏做梦都想撕烂这张脸。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嚣张的尖利,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挥舞着钳子,把面前的女孩的脑袋给拧下来。
老夫人下意识握紧明镜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厉声道:“你是谁?”
叶青杏脸色有些青白,老夫人竟然不记得她,她以前没少来看她啊,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我是青杏啊,伯娘您忘了吗?上个月我才来看过您,您身边这个女生可不是什么好人,您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薄家的帮佣很有原则,或者可以说怀青教的好,平时根本不会拿主家的八卦私下讨论,是以叶青杏根本不知道昨晚薄家的人员已经发成了变动。
“你说什么?把你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薄老夫人拐杖狠狠的在地上戳了戳。
这副疾言厉色的模样吓到了叶青杏,她猛然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我……我……。”
明镜抬手轻轻拍着老夫人的背替她顺气:“外婆,我和这位小姐之间,大抵有些旧怨吧。”
“旧怨?”老夫人眉头狠皱:“她欺负你了?”
叶青杏的注意点却是在明镜的称呼上,“你叫她什么?外婆?你疯了吗?”
薄老夫人彻底怒了,“哪儿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给我滚。”
叶青杏极度委屈:“伯娘……。”
“别叫我伯娘,我没你这样的儿孙,欺负明镜就是欺负我老婆子,行,今天咱们就把这桩旧怨掰扯清楚,要是给我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你给我等着瞧。”
“怀青,搬凳子来。”
怀青立刻搬了个凳子。
老夫人坐下后,拍拍明镜的手:“你也坐,今天外婆替你做主,以前欺负过你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叶青杏后背直冒冷汗,以前她就挺怕薄老夫人的,现在更怕了。
她怎么会是明镜的外婆呢?
纪柔恩听到消息后立即火急火燎的赶过来,薄莲叶叹了口气,无奈的跟了上去。
奶奶这是在替她树威呢,真是用心良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