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平八厝骂五连长手黑,可他比五连长的手还黑。他趁着五连长一愣神儿的功夫,双手持刀,来了一招疾如闪电的“力劈华山”。五连长一念轻敌,来不及躲闪,只能横着“梭镖”偏着一架。只听“咔嚓”一声,“梭镖”杆还是没有逃脱被小野平八厝劈为两段的命运。五连长急忙闪身,刀锋过处,他的土布棉军服已经被划开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
小野平八厝得理不饶人,瞪着一对儿斗鸡眼儿,抡起指挥刀又是一招“力劈华山”。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枪响,小野平八厝一头栽倒在地。五连长转头看去,原来是仝镇山在严厉的看着他,仝镇山手中的“二十响”枪口还在冒烟。仝镇山厉声喝道:“麻溜儿利索儿的解决战斗!支援教导员彻底消灭‘浅井中队’这帮瘪犊子!……”
“是!……”五连长心里很清楚,自己都是轻敌惹的祸。要不是营长的枪快救了自己,自己的小命就没了。五连长答应了一声,吐了一下舌头,拔出后背的大刀,撒腿追了下去。
小野平八厝小队是一个满编的五十四人小队,参加小日本鬼子对胶东的大扫荡以来,仅阵亡三人。可是,和五连这场硬碰硬的战斗,却差一点全军覆没,就连小队长小野平八厝也死在仝镇山的枪下,埋骨在胶东这片燃烧着复仇怒火的大地上。仅剩下十几个魂飞魄散,带伤的二鬼子,不顾死活,狼狈不堪的逃走,去和“浅井中队”主力会合。
二营教导员张吉英率领两个连从黑石沟两侧的山上居高临下,势如疯虎般的攻了下来,子弹、手榴弹一个劲儿的往沟里招呼,打得“浅井中队”的二鬼子们躲没处躲,藏没处藏。这帮二鬼子无不叫苦连天,大骂怎么遇到了一群疯子,打起仗来也不讲究个战术动作。我们这些人又没抱你们家的孩子跳井,至于这么不要命的和我们拼命嘛。
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一颗子弹,击中了浅井一夫心爱的东洋马,东洋马悲鸣着,恋恋不舍的盯着浅井一夫,轰然瘫倒在地。一个多月以来,淤积在浅井一夫胸中的耻辱、憋屈、愤怒一股脑的迸发出来。他圆瞪血红的眼睛,猛然从石头后面蹦了起来,将那把朝香宫亲王亲赐的战刀用力一挥,声嘶力竭的大叫道:“他妈啦个吧子的,你们八路这是骑老子脖颈子屙屎,欺负人欺负到家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他妈的和你们拼了!……”
骂到这里,浅井一夫猛然想起来自己早就不是朝鲜族,而是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的“皇民”了,就算是骂人也不应该使用东北话呀。浅井一夫气急败坏,急忙改用小日本鬼子的话继续嚎道:“天皇万歳!……みんな突撃(天皇万岁!……全体冲锋)!……”
“突撃!……”一些脑子慢的二鬼子纷纷从隐蔽处跳了出来,但随即就被横飞的子弹打倒了好几个。没死的二鬼子谁能和自己的命过不去呀,慌忙卧倒。绝大多数二鬼子却是嘴里震天动地的喊着,仍然趴在原地不动,打两枪四处撒嘛撒嘛,看看什么地方能逃命。
执行官犬养寅五郎眼见浅井一夫危险,猛然扑过来把浅井一夫按倒在地。就在这时,一梭子“捷克式”轻机枪子弹打在犬养寅五郎和浅井一夫前面的石头上,打得石屑横飞。
犬养寅五郎对浅井一夫大叫道:“队长阁下,今は意地を张る时ではありません!……君は指挥官だから,指挥の位置にあるべきだ(队长阁下,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你是指挥官,应该在指挥的位置上)!……”
刚满十八周岁的“三姓家奴”吓得魂飞魄散,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残酷的战斗呀。什么军纪不军纪的,全都是扯犊子,还是保命要紧!“三姓家奴”躲在横七竖八的二鬼子尸体中间,不住撒嘛着。忽然,他发现一具二鬼子尸体后面的蒿草中出现了一条石缝。显然那个二鬼子发现了这条石缝,想躲进去,只不过运气不好,没等躲进去就被流弹打死了。“三姓家奴”又四处撒嘛了一眼,见除了死人,没有活着的人注意自己,急忙连滚带爬的奔过去,不顾锋利的石头划破了军装,拼命钻进了石缝。
二营教导员张吉英第一个冲到了沟底,他的身后紧跟着鲁二牛。可惜的是,一直跟着他的四个通讯员,在向山下冲锋的时候,已经牺牲了三个。张吉英虎目圆睁,右手拎着鬼头大刀,左手持“驳壳枪”,嘴中大叫着冲进了二鬼子群中。本来就已经吓破了胆的二鬼子眼见张吉英天神般杀到,更吓得魂飞魄散,十几个二鬼子爬起来就向来的方向,黑石沟沟口跑去。都说恐怖会像瘟疫一样能够迅速的传染。这十几个二鬼子一逃,立刻又有二三十个二鬼子跟着逃跑了。剩下的二鬼子就算没逃,又能有多少战斗力了。
有人说,朝裔日军,也就是二鬼子作战极为坚决,技术兵器运用纯熟,敢打仗会打仗,不怕苦不怕死。一旦认准主人,极为忠诚,从来不讲价钱。比起中国近代史上战斗力最强悍的伪满洲国军队犹有过之,那纯属扯犊子!这个说法存在谬误,缺乏真实性。抛开伪满洲国军队不说,就说一说这些二鬼子。小日本鬼子的民族优越感极强,怎么会把朝鲜人视为自己的同胞?小日本鬼子十分笃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信条,只是苦于兵力不足,这才鼓励朝鲜人政治移民为他们充当帮凶。对这些朝鲜人只是利用,不可能重用。二鬼子就是“二鬼子”,就连二鬼子自己也觉得比小日本鬼子矮一头。受卑微的心理影响,这些二鬼子的战斗力,在所有军队中的实力仅处于中下游,与“强悍”这个形容词相距甚远。
“浅井中队”虽然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但是死冷寒天的从辽东跑到胶东来给小日本鬼子卖命,士气本来就不高。再加上来到胶东之后,被“土八路”东边啦打一枪,西边啦又扔过来一枚手榴弹,搞得精神高度紧张,吃不好、睡不好,想和敌人正儿八经的比个高低,又找不到人,绝对是既憋气又窝火,都被“土八路”拖啦啦胯了,早就不想打这鬼仗了。
在二营的三面夹击下,“浅井中队”被打得溃不成军,豕突狼奔。“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性命攸关的事儿,自然得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来。你无法为出生负责,但你一定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还是挠杠子吧!沿着黑石沟逃向沟口的四十几个二鬼子眼看着逃到沟口,就要逃离这让他们刻骨铭心的黑石沟了。正在庆幸,猛然,对面又射来一阵密集的复仇子弹,十几个二鬼子立刻中弹栽倒。剩下的被打得失魂落魄的二鬼子顾不得看一看来的是什么人,有多少人,犹如惊弓之鸟般转身就往回跑。
堵住二鬼子逃路的正是胶东军区公安局三科科长唐慈所率领,被胶东军区许司令誉为“胶东十八飞骑”的武工队。满腔仇恨的战大鹏后背呈“十”字型背着祖传宝刀和一支“三八大盖”,双手轮着两支德国原厂的二十四响M1932“盒子炮”,咬牙切齿的左右开弓,不顾一切的冲在最前面。一些跑得慢的短命二鬼子不断被战大鹏打倒,死在他的枪下。
那“胶东十八飞骑”是什么人呀?都是身经百战,从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人人都有独到的打人家吧事儿,个个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英雄好汉。鬼子遇到“胶东十八飞骑”算倒了血霉了。
“三姓家奴”心惊胆战的躲在石缝中,眼见刚才还和自己一起吃午饭的伙伴儿们转眼间死的死,逃的逃。“三姓家奴”知道大势已去,心里不由得拔凉拔凉的,顿时感觉到万念俱灰。如果不是这条石缝进出十分困难,“三姓家奴”真想取来石缝外面伙伴儿尸体上的“三八大盖”,照着自己的脑袋瓜子来上一枪,一了百了,再也不用看这凄惨的场景了。
陷入绝望的何止“三姓家奴”。执行官犬养寅五郎眼见突围无望,身边护卫自己的二鬼子纷纷中弹栽倒,越来越少,当真已经到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长期接受法西斯教育的犬养寅五郎崇尚“武士道”精神,他不肯,也不敢想象当俘虏。
犬养寅五郎望了一眼正趴在雪地上,面色狰狞的正用“南部十四式”不断击倒冲上来的八路军战士的浅井一夫,长叹了一口气,摘下钢盔,把一条白毛巾扎在头上。然后,解下武装带,解开皮大衣,以及里面的军装、衬衣,露出了肚皮。犬养寅五郎倒提着指挥刀面向东南方向,那个令他终生向往,却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缓缓跪下。
“天皇万歳!……”犬养寅五郎双手倒握着指挥刀,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大叫了一声,把指挥刀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腹部。犬养寅五郎只感觉一阵难忍的痛苦之后,意识渐渐模糊。他忽然感觉自己飞到了天空,飞到了东京,见到了他崇拜而没有见过的天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