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斗武场的四周,分别矗立着一座塔楼,同样的制式——九层六檐,高十二丈;同样的外观——青砖黄瓦。
两者之间,丈数相隔,恰好四十九,有笔直的道路相连。
学院里头并没有为之取上名字,所以大家干脆通称它们「拱卫塔」。
没人知道这四座高塔,到底作何用途,平时难见有人出入其中,且被列为禁地,不可擅闯。
第一层塔檐的八边檐角上,都镶嵌着一条手臂粗大的长铁索,另外一头则埋入了土中,不知深有几尺,就如同塔身长出的八条触手。
样子看着怪异,却不妨人们,为之大感自豪——在盛元大陆,敢如此大规模地使用青砖去建楼设塔的,大概也就雄武帝国了吧。
此时,正北方向的那座「拱卫塔」,顶层的塔门外,兀地出现了一道的身影,此人白色衣袍,高冠长髯,却正是之前在斗武场擂台上凭空消失的亓元明。
他扣指轻敲,待得里面传出一个虚弱而低沉声音,「进来吧。」
又伸手理了理身上的衣冠,方才推门而入。
塔内空荡,除了一张方案台,一把太师椅,就几乎再没有其它的摆设。
案上摆着一幅铺开的画卷,两端靠近卷轴的地方,各绘着一条锦鲤,鱼身弯曲,左边的尾巴向上,右边的尾巴在下,头皆朝内,相对而视。
两条锦鲤,各只有一目,目中有光华氤氲,乍一看,竟似那活物般。
更奇异的是,它们的嘴仿佛也正在微微的张开翕合着,像有无形的水流从里吐出,聚汇在画卷中央,形成了一面「明镜」。
「镜」里面,人头耸动,九座以奇怪「堆砌」方式排列着的擂台,其中四座悬空,清晰可见,分明是外面不远处斗武场内的情景,只是听不到声响。
亓元明对眼前的这一切,却似乎早已是见怪不怪,他稍稍弯着腰,拱手作揖,口呼,「陛下……」
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人,若非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几乎没人会相信,他竟然就是雄武国主梁政——不过三日,已从中年之相,变成了一位皱纹满面,白发苍苍的老者。
「说吧……」,头都没抬,梁政继续盯着那张画卷,往昔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艰涩浑浊。
「比试条例,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一一宣明。正如陛下所料,对方并没有提出异议。」兀地感到旁侧有一股凌厉的气势,落在身上,让自己的心神激荡悚然,亓元明连忙又把腰弯得低了些许,嘴里语气亦更加的恭谨。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梁政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是,老臣告退……」,亓元明躬身而退,直至到了塔门处,方敢抬头挺腰,心里暗吁了一口气,衣袍内,却已是冷汗涔涔。
「幼绿,你又何必吓他……,咳、咳、咳……」,话未说完,梁政突然整个地伏于案上,急促地咳嗽起来。
「陛下,你该服药了。」那天晚上在前头赶车的黑袍老妪,从左边角落的阴影中步出,如不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那里原来还站着个人。
她身形佝偻,面容苍老枯槁,声音清脆却如那花信之年的女子。
从老妪干瘦的手里,接过一只玉杯,杯盛银浆,光芒活泼灿灿,但偏又让人感觉到几分凝重,缓缓而动间,竟有「哗哗」之声响起。
银浆香甜芬芳,闻之已然口中生津,体内清润。
「呵,药么?」梁政吃力地端正身子,望着老妪手腕上一道正在慢慢愈合的伤口,不由自讽而笑,「当年为了续我寿元,梁天他不惜殒身化丹;今日又为了此副残躯,还要喝你的血。饮鸩止渴,我这做的,到底是什么狗屁雄主帝王?」
「啪……」,他嘴里说着,同时将手中的玉杯,往案台上一丢,面如死灰,气喘吁吁。
老妪伸手轻轻一招,将倒未倒的玉杯,咻地就飞到了她的手上,那些溅射溢出的银浆,也点滴不漏地,重新回落到了杯里。
把玉杯再次递到了梁政的面前,老妪看着这位往昔总是英姿勃发的雄武国主,口中轻呼一声,「陛下……」,眼神间,异常的坚定。
「幼绿,我与你们夫妇,相识多年,此处又并无他人,何不像以前那样,直唤我的名字?」望着眼前这个曾经风情万千,但因为自己,同样散去大半修为,却依旧不离不弃,甚至为了能继续庇护在他的左右,就连用以去维持容颜的那么丁点儿灵力,都舍不得浪费的女武神,梁政脸带苦笑,满怀愧疚。
黑袍老妪收回目光,并没有再作出应答。
「唉……」,梁政轻叹一声,接过玉杯,仰头一饮而尽。
银浆入腹,心神顿然恢复了几丝清明。他不由想起那一年,自己还是储君世子之时,被先帝遣往南山郡练习治国之策,白龙鱼服于街头市井间,认识了两位当时正是如日中天的武帝。三人一见如故,彼此以兄弟、姊弟相称。
那一年,南山郡的四月,草长莺飞,郡府中的李树枝头,硕果累累。早晨醒来,空气溢满清甜,依稀就像此时口中的余香。
只是,光阴流逝,岁月荏苒,原来称孤道寡久了,连想再听人唤一声「小政」,都已不复可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