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晟拂衣郡,东城纺丝绸,西城织麻布。
素来就有「东丝一两,西麻一担」的说法。
前者自然是供于各处达官贵人的,后者则是百姓们留为己用。
而郡名的由来,则相传是因为本地的裁缝,每每在衣成之时,都习惯将新的衣服裙衫,双手提着,抖搂那么两下。
遂有人,美其名曰:拂衣。
施良的祖上,也曾做过小官小吏,倒也积攒下来几分产业,只是大多都让后世子孙给逐渐败光。如今,就剩下一家老铺,打着「字画」的招牌,其实也就是售卖一些文房四宝和启蒙书籍而已。微利薄收,如果勤恳经营,也仅能勉强度日。
但无论怎么说,施家在西城宣明街附近一带,也算得上「书香门第」。
书读多了,难免就会有了青衫仗剑,尚奇任侠的想法,只是几经折腾下来,施良是终于明白,自己真不是块什么璞玉好料——根骨普通,天赋拙劣,习武武不成,学文文不精。.
以往也时常埋怨老天不公,一样好的,都没眷顾在自己身上。直至到后来,有了一位那般贴心窝的娘子,他才又开始觉得,活着多了一些意思。
从此他也不再自怨自艾,整天乐呵乐呵地在宅子和铺子两头来回跑,逢人就笑,至于功名成就与否。反正这书,读着便是。
只是今天,他坐在客厅里,望着虚掩的院门,眉头微皱,脸带愁容。
这天都黑了,怎么娘子还没有回来?娘子她今天还会回来么?
这两个问题,从白天早上到现在,在他心里面,不知已经自问了几百遍。
终于,「吱呀」一声,门开了。
施良顿然激动得一下就站了起来,但随即,很快又坐了回去。
走进来的是一位头戴斗笠的年轻男子,以及一名脸上蒙着纱巾的白衣女子,却并非他所等待的人。
施良没有发声询问,来者也没有开口说话。
三人就这样怪异地相对着,却又仿佛都没有看见对方般。
如此片刻,连普通武夫都算不上的施良,首先承受不住彼此之间存在的一股压力,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平静些,淡淡地问了句,「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中何事?」
「找你家娘子。」那名白衣女子清冷冷地回答道。
施良一听,立即挺直了腰身,选了一个他自认为最是端正的坐姿,还伸手理了理衣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们要从我口中知道点什么的话,休想!」
虽然他其实并不清楚对方此来的目的,且对于娘子的身份来历,自己也有起过怀疑,但他以往却并没有,也不愿意去多想。不管怎样,总之,施良觉着,如此这般地去回答,就对了。
「喔,你真的不怨因为你家娘子,给你招来不详,甚至杀身之祸么?」白衣女子的声音,莫名地出现了微微的颤抖。
施良以为,这大概是给自己气的吧?想起书上所描述的一些武者,喜欢一言不合,动辄杀人。他的两只手掌心里,就不觉都捏了一把汗。
「不怨!」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施良甚至还用力地伸直了自己的脖子,一副正气凛然,引颈就戮的模样。其实两个小腿,禁不住在轻轻地哆嗦着。
「很好,看来宫羽果然是没有看错你。接着……」白衣女子见了,点了下头,然后抛出了一物。
施良原以为对方扔过来的会是一枚暗器,正准备闭上眼睛等死之际,却看到那物件飞得极慢,这才手忙脚乱地将之接住。
拿于手中一看,却顿时只觉五内俱焚,他瞋目切齿地怒喊道:「我娘子呢?你们到底把她怎样了?」边说着,就边冲了过来,要找两人拼命。
年轻男子见状,伸出一手,有罡劲外露,霎时就定住了他的身体,边忙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我们是宫姑娘的朋友,这只香囊,是她让我们送来的。」
施良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对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禁锢,一时泄了那口心头气,人也变得冷静了些。他知道,对方要是真想杀了自己的话,简直不要太轻而易举,「你们,你们当真是我娘子的朋友?」
「不骗你!」
「那她现在何处?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没有再回答。
一旁的白衣女子则接过了话,「她去了那里,你无须知道。总而言之,三年五载怕是回不来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们走……」说完,就欲转身离开。
「且慢!娘子她,她可还有捎给我别的什么话么?」对于「朋友」一事,施良虽然依旧是半信半疑的,但还是忍不住问。
已经快出了院门的白衣女子闻言,停下了脚步,悠悠地答了这么一句「她说很后悔,没能给你生个大胖儿子……」
身体恢复了自由,施良却如木偶般,呆在了原地,他双眼茫然,尔后兀地瘫坐在了地上。
香囊,他自然认得,正是自家娘子私底下缝绣的,说是准备在今年生辰那天送给自己的礼物,还故作神秘地,一直不肯告诉他是什么东西,却其实早已被他偷偷拿将出来,瞧了个仔细。
只是如今物在人去,香囊上沾染的点点血迹,让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先是无声而压抑的抽泣,然后是轻轻的呜咽,最后则是悲伤的痛嚎叫。曾经也有着豪情壮志,无大勇武却可以为了心爱之人,悍不畏死的男人,一抹鼻涕一抹泪,就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啊……,我的傻娘子喂……」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