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谁是羔羊

对于七彩山这样的天然胜景，凌慕枫自然是不会错过，甚至为此，还多绕了几百里的弯路。

至于为什么少年曾说过将来的心愿当中，就有着要看尽天下最美风景的这一条，他自己其实也说不出太多的缘由，大概是因为打小就眼力过人，比一般人看得远了，却又总被李家寨周围高高的山头遮挡住视线，遂慢慢生出来的念头。

盛元大陆独一份的风采，自是不虚一行，凌慕枫就恨不得自己能再多才多艺些，好能像那半山眺望台里坐着的画师们，摊开一张素白宣纸，淡墨、重彩，间或勾勒，就可以留下眼前的道道蜿蜒景象。

而是否掏钱买上一幅？则未免稍嫌其匠气太甚，倒不如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要更来得纯粹爽利些。

七彩山的主峰，从半山眺望台开始，就陡然变得分外险峻，垂落直上，攀登相当不易，寻常的观光客，大多止步于此。

但难得到来一趟，往后还有太多地方要去，对他日是否有机会旧地重游之事，向来随缘随心的少年，自然不会满足仅仅于此。

行到偏僻处，展开身形，尔后十数个纵越，很快就登上了山巅。

七彩山的山顶，平整得就犹如一张略微倾斜的圆形桌面，不多的树木草芒，全为十分特殊的火红色，且皆生得极为矮小，登高远望，不挡视线，所以风光特好。

除了一名衣衫褴褛，满脸胡渣，手握锈刀的瘦削汉子，兀然站立其中，略显碍眼之外。

凌慕枫当然不会只因为对方妆容邋遢，就心生嫌恶，而是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如同一位屠夫在看着圈中待宰的羔羊般，难免让人糟心，且其口中还在碎碎念着，「皮囊不错，可以再卖贵些，说不定能换上几壶好酒，然后再帮小崽子买把锋利些的锄头；身法还行，抬抬价，给家里添点柴米油盐，还有两斤猪头肉；那把剑，也凑合，当掉的话，应该够支给书塾一年的学费了……」

凌慕枫笑着问道：「前辈可是在等我？」

被打断了嘴里念叨的瘦削汉子，似乎很是不高兴，他神情愠怒地瞟了凌慕枫一眼，淡淡说了声，「拔剑吧！」

「前辈……」，凌慕枫本还想要多说上那么几句，他自己被人论斤贱卖，倒是无甚所谓，只是听到把渊玄剑当了，也就只足够交付一年求学的学费，他还真的感到有些不服，这天底下，是哪家书塾学堂，如此的黑心？.

身前却已是，满眼彩光，刀罡激荡。

瘦削汉子手中的那把弯刀，却哪里还有半点锈迹？简直就像是凭空多出了一座七彩山支脉，划出蜿蜒如虹。

母亲罗颖曾经和自己说过，这世间上越是美貌的女子，心肠狠起来，就是真的狠辣；而那山里头俞发艳丽的花朵，则其实往往暗里带着尖刺，藏着剧毒。

对于前半句话，凌慕枫暂时觉得是言过其实的，错处还要多些；而后半句话，见识过那株能一口吞下一头小獐鹿，色彩却异常斑斓的食人花后，他就深以为然。

所以眼前的这道彩虹，如若心存轻视，那么自己的项上人头，可能真的就要被对方拿去换上几斤猪头肉了。

念头一转，早已通灵，故而愤愤不平，嗡嗡轻鸣的渊玄剑激射而出，同时少年的身形向后急退，在抓住了剑柄后，复欺向前，剑光如匹练，就迎了上去。

「裂流」，于大江大河之中，尚可劈波斩浪，而眼前这道更为缥缈些的「彩虹」，又岂能例外？

一时间，山巅处光华迸射，就如那人间繁华京城的烟花，升起散落，瑰丽璀璨，犹胜七彩风景。

山巅人影杳，有深浅不一的剑壑刀坑遍布，仿佛伤痕纵横，但明年秋去春来，亦不复得见。

半山有缘者，得见此一番奇景，却稍

纵即逝，就连笔功最老到的老画师，也没来得将之于纸上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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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屋外，身边放着一个打开的小木箱，木箱里头各安其位地搁着些自造的简陋弹弓、竹刀、木马等小玩意，正独自玩着斗草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得连鼻梁间的两条「青龙」都忘了去擦的小男孩，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沉重的咳嗽声。

回头看到满是血迹，身上衣衫更加破烂得连那乞丐都要自惭大大不如的瘦削汉子，他再也顾不得其两手空空，既没有提着米，也没有称回肉这件事，连忙丢掉手上两根交缠在一起的草茎叶柄，跑上去扶着，难得露出些关心的神色，问道：「老酒鬼，你这是咋啦？怎的这么不小心，在哪里摔的？」

好不容易才压下一口已然涌到喉咙的鲜血，瘦削汉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还真别说，这一次「跟头」，摔得是属实的重，那位之前被自己看作待宰猪羊的少年，一剑加一拳，就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看得如此，小男孩估摸是觉得身边的这位便宜父亲，一时还死不掉，又不禁开始念叨了起来，「说过让你别再冒险了，非要去那什么悬崖上采灵草，深山里头捕野兽。平常时没日没夜地老爱喝酒，身子骨哪还做得来这些？就不会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看，现在吃亏了吧？后面还得我来照顾你，谁更遭罪？」

言语间尽是埋汰怨怼，但瘦削汉子其实倒是愿意多听上一些。

他费力地想伸手去摸了墨小男孩的头顶，却马上被后者一脸嫌弃地躲开了，只好歉然地说道：「只是这么一来，你今年入学堂的钱，怕是真就没有着落了。」

小男孩听了，心中自难免闷闷不乐，但并没有当即再多说什么，决定等到老酒鬼的伤好些了，再跟他算账。

然后突然听得「啪」的一声轻响，小男孩低头看去，原来是老酒鬼的腰间不知掉下了个什么东西在地上，用一块碎布包着。

弯腰捡起来，打开一看，却是几块小银锭，在落日的余晖下，闪闪发亮。

小男孩略带着哭腔轻骂了一句，「好呀，老酒鬼，你又骗我？」

瘦削汉子霎时已然醒悟，不过他能说啥？对于身边这个一手扶着自己，一手偷偷抹了把脸的小男孩的将来，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其也过上像自己一般刀口舔血讨生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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