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素裙荆钗的柔媚小娘,气喘吁吁地从一旁的泥道,追上土坯墙头,但并没有马上张口出声。
她方才在一个小摊前,对着一支成色并不纯正的银钗,盯着发呆了片刻,当然只是过下眼瘾。其实狠狠心,也能买得起,但终归是不舍得的,甚至都没好意思拿起来细看,生怕会由此惹了摊主的白眼。
不曾想就这么一个恍惚走神,一回过头就发现没了儿子的身影,苦苦寻找一番,然后才瞧见了墙头上的稚童,身边还蹲着一位陌生的佩刀公子。
起先难免忧心会不会因此而闹出事情来,须知她这等孀居人家可是经不起任何的折腾,随便一场细小的风波,就可能再也缓不过来。
于是撩起裙角,一阵小跑,还没等上到墙头,恰巧看到了那位公子嘴角含笑,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她的心便不知不觉地安宁了下来。
孩子打小就仰慕向往那些行走江湖的侠客,兴义关旧城遗址台基上的比武,几乎就没有一次落下过,每每回去之后,还要手舞足蹈地与她描述起目睹的场景,谁谁是如何出招的,谁谁又是如何的应对的,可以反反复复说上好几天。
儿子调皮顽劣,但大多数时候,却都十分地懂事听话,自己靠着缝缝补补,还能把他养得这般活蹦乱跳,瞅着自然心中欢喜,那些许多无法与人言说的苦处,也就不觉得那般地苦了。
艰辛持家,守寡多年,对各色男人,小娘子早已有了一种敏锐的直觉,对方是否别有用心,辗转迂回最后只是为了接近自己,她大多可以一眼看穿。
看到儿子双手叉腰,小大人似的与人交谈,身段妖娆,气质却如温润碧玉的小娘,捂嘴轻笑,一双像是蕴着盈盈秋水的眸子,眯成了月牙儿,而待得听到孩子后面的一番心声,则不禁红了眼睛。
敛了敛心绪,她朝那位心地不坏的公子,稍稍弯身行礼,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又与人不同,清澈得犹如山上那干净可以见底的山泉。但再如何,寻常的交谈,就当儿子为了解闷,能多些乐子,然而要拔出别人随身的佩刀,却是万万使不得的。
年轻男子也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没有过多的言语。
被叫作「安生」的稚童,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虽然眼中不舍,但还是恭恭敬敬把弯刀,交还给了承认自己是一名刀客的大哥哥。
自然而然地拍去孩子屁股上的黄泥尘土,小娘就准备牵起孩子的手,率先走下土坯墙头,她生怕自己和这位公子呆在一起久了,难免会惹人非议。
寡妇难做,紧巴巴的日子,其实还好说,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但有邻居间的那些闲言碎语,才真正最戳人心。
或许是出于感激那位大哥哥的慷慨,孩子转身扯了下年轻男子的袖口,尔后伸出了另外一只没被牵住的手,似乎是想要学一学那在他眼中看来,颇有江湖气概的击掌告别。
年轻男子则是笑了笑,却没有伸手,只是弯腰捏了一下孩子的脸颊,尔后先行迈步离去。
脸上感到有些发烫的小娘,这才轻吁了一口气。
孩子于是不禁感有点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她在脸红个啥,却被莫名奇妙地瞪了一眼。
台上被人取了外号「张黑炭」和「李白衣」的两位侠士,相互间的打斗才入佳境,但年轻男子已经看到了显然正因为能出奇地顺利办妥事情,本满心欣喜跑过来的刘峥,在看了人群中一眼之后,脸顿时就黑了下去。
接着刘峥在赵厢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后者眉头一皱,就开始急急把人聚拢起来,再朝土胚墙头这边瞥了瞥,方才离开。
年轻男子重新将那把花了好几两银子买来的弯刀,挂回腰间,然后慢悠悠走在了后边,也没有跟着太紧。
回到了客栈,车马货物都已然收拾点算完毕,年轻男子还被游龙帮的一位青年帮众,不轻不重地埋怨了一句,「碍事。」
随后一行人,匆匆地赶到了西边的那座城门,按章作了一番结交手续,就算真正进了南池国境。
依旧是赵厢蓉和刘峥在前边开路,赵老帮主则继续驱马走在了后面。
本想着要凑上前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看见老人神情凝重,眉头深锁,年轻男子想想也就算了,不去遭人烦。
只是隐隐约约间,还是能听到了其他一些不太沉得住气的帮众,在交头接耳轻声地议论着,说是被人给盯上了。.
年轻男子看了一眼最后的那辆马车,箱子里头就放着他此次托运的长形盒子,他随手摘下所骑的那匹瘦马马鞍上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并发出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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