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猪点头:“主人一直在这里住这, 它前几天还跟俺说,要给俺割猪草吃呢。”
说到这儿,它略显忧愁:“可是主人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只有让猪害怕的男主人, 他太坏了, 天天欺负主人。”
有了它的话, 彻底证实了令月的猜测,沉思着,忽然听见有人在跟自己说话,是那个敲着烟锅的老人,他尽管做出慈爱样子, 浑浊的双眼无端让人后背发凉。
老人拎着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手指骨节粗大, 布鞋底上沾满泥泞,一看就是下地刚回来,见到她,眼神闪烁。
老人敲上他的肩膀:“干啥愣着呢, 还不赶紧感谢这位姑娘,她可救了你们家的命根子!”
令月才知道,这人是村里的三叔公, 是村里颇有威望的长辈。
话音刚落, 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感谢!感谢你!”
实打实的磕头, 声音很响。
令月赶紧躲开, 可就连离开都成了难事, 对方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非要请她进屋。
采光不大好的小屋子里, 墙角堆放着气味浓烈的大蒜, 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家小院。
令月不动声色地记下布局,浓郁的蒜味之下,是股经久不散的血腥味,她垂眸,可以看到地上,已经被人撬开的瓷砖碎片,男人笑着说:“最近攒够了钱,想把地上的瓷砖都换换。”
令月点头,望向那一堆碎瓷片,院子里散养的小鸡在地上抓挠,听见主人的话,瞬间摇头:“瞎说瞎说!”
“明明是你弄脏了瓷砖,家里一贫如洗我们还能不清楚,连饲料都懒得给我们放,害得兄弟们天天跑出去捉虫吃!”
“穷死啦穷死啦穷死啦!”
一只老母地蹲在窝里孵蛋,蔫蔫地张开鸟喙:“唉,都别说了,我太困了。”
“妈妈妈妈你怎么啦?”
小鸡们一拥而上,围着老母鸡转圈圈,惹得她发飙,恨恨道:“还不是主人,我的老天,他不下蛋不孵蛋,没事儿干竟然大半夜的不睡觉!”
“吵死鸡了!”
一只小鸡怯生生的说:“妈妈你声音小点儿,我看见男主人带着猪圈里的女主人进去,后来女主人再也没回来!”
老母鸡:“!!!”
它听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咯咯咯地扯着嗓子尖叫起来:“男主人……男主人把女主人杀了!”
农村的家禽,大部分都是散养在院子里,根本没人注意到小鸡们,也就是说,他做事的时候,直接被这些小鸡看在眼里。
令月瞳孔紧缩,至于这些拆掉的地砖,她很难不怀疑,是因为沾染了血迹,怎能也洗不清,才被对方直接拆掉。
真干脆啊。
若不是如此,他怎么会在警察上门后,表现得如此镇定,甚至还有空下地干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令月状似无意地询问:“大嫂在家吗?”
男人脸色一僵:“她最近几天回娘家去了,老家在几千公里外,一时半会儿见不到。”
令月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大嫂不是这几天没露面,小周,你来登记一下。”
气氛霎时凝滞,所有人看着她,令月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等到登记完毕后,屋子里气氛已经跌破冰点。
中年男人不可置信:“怎么这还要登记,俺老婆就是回娘家了。”
令月想,他们演技真好。
她冷冷瞥了眼:“出去了也是没露面,我们要找失踪人员的踪迹,谢谢你们的配合。”
男人想到的借口瞬间哽在喉咙,眼底染上几分不安。
令月想,她已经知道原因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出去,摇人!只是他们带来的这些警力,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来说,完全不够!
想到自己的推测,令月心头揣揣,如同怀揣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屋子里的腥气,消失的女人,一切都在预示着,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令月走了后,一直跟着她的女水鬼没走,一小滩黏湿的水迹出现在地面上,谁也没发觉,屋子里似乎愈发潮湿。
屋子里,刚才老实憨厚的中年那人瞬间慌乱起来:“三叔公,我们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抽了口烟枪,狐疑的目光看着地面:“如果你按我说的,老老实实做起来,绝不会有被发现的时候,可是你怕了,你没做!”
“雷子,你让我说什么是好?”
“只能等警察离开,我们再处理,总之,不能让他们发现其他东西,不然……”老人浑浊的眸子扫过一群人,携着气势的凌厉目光让人身体发抖,不由点头。
三叔公:“不然别说什么其他,就是你们自己,也得给我进局子!”
其他人想到村子的秘密,纷纷三缄其口。
小年轻扯了扯衣服,总觉得这屋子凉得渗人。
谁也看不到的角落,女水鬼披头散发,冰凉的水地如断了线的珠子淌在地上,所过之处,皆留下冰冷的水迹。
“家……我的家在哪儿……”
“我……我是谁……”
她大脑空空,茫然地看着屋子,一个个贴上去又离开,不多时,整个屋子如同一处天然冰窖,冷得众人纷纷发抖。
他们没料到,自己等来的不是警察离开,而是更多的警车到来,刺耳的警笛声搅得人心惶惶。
大妈立马关紧门窗,想到刚才看见的车子,不禁叹惜:“你说她怎么那么倔?咱们村子的女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孩子都有了怎么还想跑!”
丈夫躺在床上,不屑地撇了撇嘴:“还是雷子没出息,连个女人都治不住!”
“你也安分点儿,别心软,那些东西都别搭理,不然发现了,咱们儿子以后怎么娶媳妇?怎么传宗接代?”
大妈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至于她明白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大量警车到来,人手都是以车计算,可想而知,上级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荒野杀人碎尸案,准确来说,是大青山夜谭案的出现,引起极大轰动,而京市,已经很久没出现这样的大案子!
在听到林少泽的请求后,警方迅速组织人手,抵达现场后,一切调度听从林少泽指挥。
令月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应该找到了第一案发现场。”
几乎所有人都看着她,惊疑不定,除却那两名跟随办案的干警,俩人对视,可他们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啊。
对于他们的疑惑,令月没说话,倘若能这么轻易就被他们发现,令月觉得,这村子也不会存在这么长时间。
林少泽沉吟片刻:“有多少把握?”
令月:“百分之百!”
她百分之百笃定,才会直接拿着紫外线检测灯来到案发现场,在LSK荧光的照射的照射下,那堆摊开的地砖碎片上,浮现出大片土棕色血迹,原本的白色都变成土棕色。
痕迹斑斑,叫人心惊。
看到这些的人脸色大变。
某人村民不知道这是什么,可作为凶手的男人知道,这些都是血,女人死前的哀嚎痛苦犹在耳畔。
刹那间,他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这是啥科技?”
“地上这都是啥东西啊?一大片一大片,变魔术吗?”
小山村的村民保守着自己的秘密,主动与世隔绝,自然也不知道这种先进手段,看见痕迹后,纷纷吓了一跳。
即使是干警,也被现场惊到了。
令月看向男人:“你应该知道吧,这些是什么。”
被她饱含深意的冰冷目光注视,男人冷冷打了个寒颤,纷纷被她看透一般,他嗫嚅着嘴唇。
“女、女警官俺真的不知道……”他试图抵抗到底。
令月深深看他一眼,从头开始说:“大青山发现一起性质恶劣的杀人碎尸案,我们通过调查走访,最终确定受害者属于周边村民。”
她掀起长睫,想起刚才看见的文件:“按照DNA血液样本分析,和你的妻子高度吻合。”
老实男人:“!!!”
令月:“你惊讶什么呢?你不是都知道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震惊地看着她,然而,令月已经有了全部把握,侃侃而谈:“这些血迹就是你妻子的,因为某些原因,你出手杀了她,你身上还沾着她的血迹。”
说着,她手里的紫外线检测灯照向男人身体,手臂上那些斑斑点点的土棕色荧光反应,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谁也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令月是有百分百的把握才敢动手,她听到了母猪和鸡群的证词,也仗着这些人不懂如何清洗血迹才敢如此冒险一博。
他们会毁坏物证,可是留下的痕迹不容易被破坏,这些经过水洗后仍旧存留的痕迹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这是她算准了的情况下。
但凡他们用鲁米诺化学用品又或者漂白剂清洗现场,紫外线检测灯就不会起作用。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
三叔公气得一巴掌呼在男人脸上:“雷子,你怎么能这么干?你糊涂啊,那可是你老婆!”
周围村民一拥而上的拉架,民警护着男人,雷子张了张嘴,接触三叔公浑浊的眼珠,心脏陡然一沉。
他低垂着头,全身瘫软,仿佛一具没了生气的行尸走肉:“我说,我全都说。”
他看着警察,忽然大声嘶吼起来,状若疯癫道:“是我一时冲动,用大砍刀打死了她,谁让她给我戴绿帽子?和其他男人眉来眼去,这样的女人就该死!”
“杀了她之后,我害怕,就把她的尸体扔到了大青山的野谭里,我心存侥幸的回家,告诉村里人她回娘家去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想到,会被你们发现。”
“我不后悔,一点儿也不后悔!我对她那么好,她咋能背叛我!”
探案顺利得叫人无法相信,案件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在场的警察都有些茫然,少说几十名干警被抽调来,还没发挥作用,就这么结束了?让他们来干嘛?看热闹吗?
当然不止!
令月环顾一周,是惊怒交加的村民,又看向愤恨的男人:“你所谓的对她的好,就是让她住猪圈吗?”
林少泽眼眸深沉,拿出当初的调查情况,说道:“据我们警方调查所知,你娶的那个媳妇,两年前突然出现在唐家村,当时你大声宣传,老婆个智力有缺陷的女人,她背叛你?这事从何说起。”
此话一出,一些有经验的干警下意识看向村民,看清他们的惊愕后,心都凉了半截。
确实存在贫苦人家娶不到媳妇,和疯子傻子结合的陋习,可是,当一村人都帮着隐瞒,又和凶手交代的供词情况不一致,刻意隐瞒重要信息时,通常有更大的隐情!
一个谎言需要更大的谎言来遮掩。
他想到了办案多年以来,遇到大大小小的案件。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并不是脑子有问题,她是个正常人,是被你们买来的媳妇?”
“拐子村!”警员中传来低声惊呼。
此话一出,所有村民都慌乱,无措地看向三叔公,这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和善地笑道:“警察同志,这话没有证据,你们可不能乱说啊!”
“是啊,我们庄稼人天天土里刨食,都是讲良心的人,你们咋能这么说!”
“警察同志,说话要有证据!”
地中海村长抹了抹满头冷汗:“我是村长,我、我能保证负责地说,俺们唐家村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绝不会干买卖人口这种丧尽天良的坏事儿!”
尽管他们大声辩解,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以往忽略掉细节浮现眼前,这个村子的青年男人,是不是太多了?少部分女人,都是老太太和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
那些年轻姑娘和媳妇都去哪里了?
不少人眼里露出深思,三叔公最先出声:“我们村子是穷,可人穷志不短,警察同志,我们任你调查,但凡出现一个拐来的姑娘,我任你们处置!”
林少泽:“您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三叔公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后背发凉,仿佛有黏腻的水珠滑下,连体温都降低几度,脸色隐隐泛白。
令月看了眼,老人微微佝偻的脊背上,面色青白的女鬼飘在身后,鬼气森森。
就在这时,令月等的人,不,准确来说是虎,回来了。
“君君。”她在心里和君君沟通,大老虎甩着尾巴得意洋洋:“主人,我回来了!”
“这片林子好大,我找了很长时间,才找个这家伙,它说它是这里的老大,对这里了如指掌。”
“主人,我把它送过来啦!”
片刻后,墙角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小块坚实的墙壁突然破开,露出的缺口,好像一个狗洞。
一只黄鼠狼突然钻出来,大家再度吓了一跳。
因为它体型巨大,向来细瘦且长的身体,此时蜷缩起来,竟然足有脸盆那么大,体型堪比三个月的狗狗幼犬。
见到它的村民吓得赶忙后退,眼神又敬又畏:“黄大仙!”
警察并不相信这些东西,准备将其驱赶,黄鼠狼猛地一蹿,闪电般跑到令月跟前,接着举起两只细长的爪子,拜了三拜。
“黄瓜拜见大人!”
令月差点没忍住笑出来,黄瓜,应该叫南瓜才对。
此时,众人惊诧的目光落在黄鼠狼身上,它仿若不觉,十分灵性地叫了起来,扭动大尾巴:“大人,山君大人让黄瓜给您领路,半座小清山都是俺的地盘,俺知道他们买来的姑娘在哪里!”
令月神色凝重,她没有出声询问,已经不需要,黄瓜的出现就是破局关键。
旋即,她抬眸看向惶恐不安的村民:“希望你们说的是真的。”
令月对上林少泽的目光:“它刚才告诉我,那些姑娘都被困在哪里。”
她说着指向后方,目光越过一排排房屋,落在苍翠欲滴的森林里:“在后山。”
林少泽目光微动:“那就上山!”
众人面面相觑,一部分保持沉默,一部分面无表情,心里直骂娘,什么意思?这黄鼠狼什么时候说话了?难不成他们刚才失忆了?
当然不可能,无数炙热的目光落在令月身上,关键点就在她身上!
她能和动物沟通!
念头一起,按都按不住。
令月微微勾唇:“黄瓜,你带路。”
黄鼠狼黄瓜甩着大尾巴开始往外跑,像是真的听懂了,欢快地小跑。按照林少泽的指挥,一部分警力留在原地,一部分跟着上山!
后山!
几个知悉隐匿的老人眼睛圆睁,怎么可能!
村民们眼睁睁看着黄鼠狼出现后瞬间扭转局面,一个个连表面镇定都要维持不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能和动物沟通!
三叔公瞪了眼快要绷不住的小辈,强撑道:“我们要相信警察同志,他们一定会还我清白。”
然而,他心里已经绝望。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他并不甘心,唐家村这一辈算是他拉扯长大的,当年村子差点散掉,是他以一己之力救了村子,也领着村子走上拐卖道路,才有了今天的发展。
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可当它真正到来,他不甘心啊。
浑浊的双眼扫过惶恐的小辈,这些都是孩子,才二十多岁,还有大好青春!他帮人把城里不愿意结婚的女人拐过来生娃娃,那是天大的功德,怎么是犯罪!
错的不是他,是这个世道,这个变坏的世道!
三叔公大力磕着烟锅,烟灰簇簇落下,这些女子怎么能不遵守老祖宗定下来的规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才是正常的!
*
后山。
一入山林就成了黄鼠狼的主场,它就像是回到家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进林子里,有时候速度太快警员跟不上,还会抱着大尾巴扭头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众人。
“哇,我已经很慢了,你们怎么比我还慢啊?”
“这是警察吗?是不是有点儿不中用啊!”
听见这话的令月:“……”
路上,能跟上它脚程的人,只有包括令月在内的几名警员,都是警局里的优秀干员。
他们越走越远,脸上的表情亦逐渐凝重,原本以为荒无人烟的山林,竟然隐隐凿出一条小路,弯弯曲曲,九曲回肠。
黄鼠狼黄瓜在一处土坡前停下,地面被杂草和枯藤覆盖,倘若不是黄鼠狼指点,它们可能直接就略了过去。
黄鼠狼黄瓜趴在土坡边缘闻了闻,忽然大声叫了起来:“就是这里!我看见他们人类往
令月翻译之后,所有人面面相觑,那该怎么下去,就算是小土坡,也有倾斜度,一不小心就是骨折的下场。
黄鼠狼黄瓜:“就在你们脚下啊!”
令月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杂草和枯藤上。没一会儿,她忽然弯腰,扯起底下的枯藤,才发现一部分看似枯藤,实际上是涂上油漆的麻绳!
被杂草和真的枯藤掩盖着,足够以假乱真。
警员们一个个扯出来,地上的杂草也被翻开,有人一路寻到终点处,是一颗颗腰身粗的大树,绳子就埋在浅浅的土层下方。
“这群人的花样……真特么多啊!”
“别说脏话。”
“准备一下,下去看看。别忘了带上武器。”林少泽说着,指腹摩挲腰侧一瞬,那里,是应该明显的凸起。因为这次行动特殊,上头调拨的不止警察,还有武器装备,以防万一。
令月第一个跟着下去,比所有人都灵巧,脚尖轻轻一点,众目睽睽之下,以后踩着绳子滑下,半路跳进洞穴里。
她踩着厚厚一层腐殖土,上面落满了枯枝败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黑漆漆的山洞里看不见任何东西,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有种腐朽衰败的气息。
令月打开手电筒,抬眸,对上一双双绝望痛苦的眼睛,终于看清山洞里的女人模样,如同一具具尸体东倒西歪,行尸走肉,生不如死,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些。
“你、你是新来的?”女人奄奄一息,靠在同伴肩膀上,无力地问。
她们不知道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断水断粮,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人在等她们屈服,也是恼羞成怒后的惩罚。
因为竟然有人敢反抗他们,挑衅他们的权威!
狗屁的权威,都是没有人性畜生不如的脏东西!
令月摇头,眼睛发涩,湿润的东西已经快要控制不住,直直冲出眼底,她很庆幸,幸好灯光照不到自己,没人看到她快要哭了的表情。
她走到女人跟前,蹲下身拧开携带的矿泉水,说:“我不是新来的,我为你们而来,我来接你们回家了。”
山洞里的女人们愣怔地看着她。
许久之后,压抑不住的哭泣声灌满整个山洞。
她们回去的时候,得到了最妥善的照顾,之前说话的女人流着泪,固执的看向夕阳,一层层烂漫的晚霞舒展变幻,如同巨幅画卷,拓印在天空之上。
她忍不住回头,看着被救出的姐妹们,真的出来了,她们从那个黑漆漆见不到一点光亮的山洞里逃出来了。
忽然,山下传来一声枪响。
林少泽瞬间沉下脸,他先领着一部分警员快马加鞭赶下山,剩下的人,照顾这些被解救出来的女孩子。
她扶着的女孩子下意识抱紧她,泛着死皮的嘴唇一张一合:“枪!他们有枪!”
令月目光微闪:“没事的,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们,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
就在刚才,君君告诉她,是那帮不甘心的村民反抗,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到的手)枪,程子明差一点被射中心脏。
令月问:“是你在帮忙?”
大老虎君君傲然挺胸,后来才发现主人看不见自己的样子,说道:“是我,虽然他好吵,嘴巴一刻也不停着,但是,他是个好人。”
君君认真地说:“好人应该有好报。”
令月也笑,她扶着的女孩子问她:“姐姐你在开心什么呀?”
令月说:“我在高兴,好人一定有好报。”
山下,程子明靠着石头不停嘶气,疼得龇牙咧嘴,旁边的队友回击,很快大部队赶到,这群人被全部制服。
所有警员面色沉重,谁也没料到,这群村民手里竟然有枪!
绝对是条大鱼!
结果也不出他们所料,简单审问后,他们才知道,这竟然是埋藏数十年的拐卖团伙窝点,整个村子都是罪犯。
村里的女人除了一些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其他人全都是被拐来的,有些已经被洗脑,在警察拷走的时候不停撒泼,一些则是麻木,漫长的虐待早就将她们都血肉磨得粉碎,只剩下一具躯壳。
情绪最激动的是不屈服的女孩子们,不拘什么,用手抓用脚踹用牙咬,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你们该死!你们真该死!”
三叔公捂住脸上的血,大声喊道:“我是主犯,他们都是从犯,咱们国家有规定,人贩子罪不至死,他们还年轻,还是个孩子!”
令月笑了,看着收缴上来的枪)械:“那要是再加上袭警,私藏枪支呢?这里十把枪,就算是坐牢,也要他们一辈子把牢底坐穿!”
洋洋得意的村民顿时脸色煞白。
林少泽皱紧眉头,看着出现的枪支,国家严禁枪)支弹药,这些可不是什么渠道都能弄到的,他更倾向于,事件背后还有主谋!
“把他们带下去,仔细审问。”
一辆辆警车来回运送,令月则拿来热腾腾的白粥,她们几天几夜没吃过东西,骤然吃到荤腥,身体会接受不了。
一个女人,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怯生生的眼里满是茫然:“婷婷死了,对吗。”
令月一愣,她背后,茫然的女水鬼慢慢扭头,在女人的讲述里,她得知了死去女人的一生。
她是城里女孩,父母都是职工,人生最大的烦恼就是每次学校考试,成绩总是中等偏上,然后是每个星期都要去上的补习班。
后来,她参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高考,因为努力学习,终于勉强补档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家里人很高兴,带她出去旅游。
在人潮拥挤的车站,他们分开了。
一个老爷爷请她帮帮忙:“女娃子,俺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带俺卖几个馍馍吧。”
她迟疑不定,最终还是答应,就在火车站旁边的小巷子里,片刻后,店门落闸。
睁眼就是一张床,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女孩子住在猪圈里,时刻被铁链锁住,已经洗脑的被拐大妈劝她认命。
她不认,凭什么?凭什么啊!
我不是自愿的,我的人生才刚开始!
直至后来某天,终于惹恼了男人,她被他残忍虐杀,事后说是自己喝酒上头,提着不成人形的她扔进水里。
水鬼,应该是婷婷,她捂住脑袋,好疼,为什么脑子里空空的,没有任何记忆?
她跑去掐住男人脖子,失控的力道让他几度濒死,张大的瞳孔映出青白色鬼影:“你!你怎么会回来!”
他明明挖空了她的脑子,填上了面粉和浆糊,三叔公告诉他,这样就算是冤死成鬼,也不会有一点记忆。
听见这话的所有人瞬间毛骨悚然。
本来想救他的警员也踯躅不前,震惊地看着他:“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吗?”
“呸,畜生不如的东西!”富有正义心的警察恨不得他马上自己把自己掐死,这些人全部无药可救!
男人到底没死,比死了还可怕。
婷婷一直缠着他,每时每刻,他都能听见滴答的水声,睡梦中经历一遍又一遍的噩梦,梦里他变成婷婷,看见自己狰狞丑恶的脸,大砍刀狠狠劈下,一次又一次折磨,在地狱里饱受折磨。
看着警车一辆辆开走,令月并没离开,而是一转身上了小清山。
小青山和背后连绵不断的山脉相比并不高大,却因为紧靠绵云山脉没有得到开发,显得格外山清水秀。
玫瑰色的晚霞浮在天空之上,宛如色彩堆积的城堡,绚烂无比。
她收回视线,丛林里,毛绒绒大老虎在等她,它身边,黄鼠狼黄瓜四处张望。
远远看见她,黄鼠狼黄瓜飞奔而来:“大人您终于来了,山君大人告诉我,只有您能帮我了,求您救救我的崽子吧!”
令月一怔,觑向君君,合照刚才的带路连报酬都没谈好,她轻咳一声:“你先起来,你先告诉我,你家发生什么事了?”
黄鼠狼黄瓜:“我们家崽子被仇人给抓了,它说如果我不退出小清山,就把我崽子一口给吞了!”
令月敏锐地抓住疑点:“……它为什么抓你崽子?”
黄鼠狼黄瓜更加气愤难平:“因为它想当小清山的山大王,这里一直是我的地盘,它仗着实力就想欺负我!”
“这里可是我们家的祖地,我爷爷奶奶、我太爷爷太奶奶我们祖祖辈辈都埋在这里,这就是它们传给我的祖产!”
黄瓜大尾巴在地上啪啪啪地甩动起来,一砸一个大坑,看得令月瞠目结舌,这是黄鼠狼?确定不是小炮弹?
君君低下头,毛绒绒的皮毛蹭到她脸颊,又软又滑,令月动作一滞,听见它悄咪咪说:“主人,一定要去!”
君君盯着黄鼠狼:“这条黄鼠狼肯定吃了好东西,你看它都变异了。不过这样竟然还打不过人家,又着急的想让你帮忙,肯定是那东西出了岔子,我们快去截胡!”
令月听着它土匪似的做派,不禁扶额,不过她也听出来了,黄鼠狼黄瓜的话半真半假,不能全信。
她们讨论一会儿,黄鼠狼黄瓜眼睛滴溜溜地转,尽管心里特别着急,也不敢轻易出声。
这可是它现在唯一的指望了。
令月讨论结束,说道:“我答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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