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筱晚后来也说不清自己这一生求的是什么,原本她觉得自己要的是安稳,好弥补她颇为动荡的童年和少年时的缺憾,但后来她发现也不是,毕竟她和沈魏风的爱与纠葛没有半分安稳可言,甚至往后余生里皆无安稳!
夏秋杨对此看法要更客观一点,他觉得苏筱晚寻寻觅觅要的就是她早年丢失的一种爱,难得的是这种爱大概率可能是寻不到的,结果她运气好,还真被她碰到了,这就是沈魏风!这里面个人条件,长相身材,家庭出身乃至学识修养统统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沈魏风严丝合缝地楔入到了苏筱晚灵魂的深处,占据了她心里的每一寸地方,没给任何一个后来的或者早来的一丝多出来的地方。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在当时,苏筱晚身处其中哪有这样的视角和高度!她那个时候只觉得从沙砾山回来心是踏实的,温暖的,绝望了好久的心又开始变得柔软,她甚至开始为腹中的孩子想了几个名字,打算等到工作彻底结束和沈魏风认真商量商量。只是后来事情发展的太快,一下子就毁了这感觉,让她重又跌入动荡而苦痛的深渊!
这一切幕后的推手当然是吴霜竹,尽管她并不是主谋,可真动了怒的吴霜竹还是极度危险的。耳巴子领命而去的时候觉得这女人真特么不是人,只不过这话他憋住了没说出来。
当然耳巴子这种人嫌吴霜竹没人性也算是个冷笑话了,可五十步笑百步的事情又何尝不是每天都在我们身边发生?所以这也没什么好冷嘲热讽的。
而不知就里的苏筱晚从那晚的荒原回来后,低落的心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稳固的感情愿景成了她工作的重要动力,尽管那天一早她被耳巴子惊吓到身体一时不适,但好在并无大碍,她又一次全身心地忘我地投入到之后的考察和试掘中去,给沈魏风,也给老张和姜伟带来了不少惊喜。
如果按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即便苏筱晚对于寻找她父亲苏长风遗骨的执念还很难彻底放下,但基本不会影响整体考察工作的大局,更何况在后来的一天夜里,苏筱晚终是把压在心里的对他父亲的疑虑断断续续地都告诉了沈魏风。而在知道了苏筱晚心结后,沈魏风至少在态度上表示完全理解她的心情,也答应她在不向同事们挑明事实的情况下尽力帮她去找。
尽管苏筱晚并不觉得沈魏风真的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可到底他没有说一句质疑的话,这已是很不容易了,她懂。
之后的情况就如姜伟所说,进度很理想,探方深度的加深只不过增加了重要文物的出土量,在拣选哪些作为立论证据上,沈魏风没有麻烦任何人,他一个人全权负责到底,每一页留底的手写资料上最后都是他的签名,从不假手于他人,也不准备跟谁分担责任。这下姜伟没了多余的话,也没了担忧和抱怨,四个人的工作氛围一时间异常和谐愉快。只不过这么大力度地寻找,一直也没有出现苏筱晚在那张照片上看到的人类骸骨,也没有现代人遗留在坑里的衣物或者其他遗物类的东西。
夜深人静的时候,沈魏风总是劝她,没有就说明那份资料有问题,永远不要被纸面上的签字、印章或者抬头所迷惑,即便是照片也不值得百分百相信,眼睛也会被欺骗。◥▃▂
如今欺骗眼睛的技术多如牛毛,但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能意识到看到也不可全信是极不容易的,即便是在米国生活了几年的苏筱晚也是在听到沈魏风的这个观点之后才重新审视了许多她过去一直坚信不疑的一些过往。
虽然沈魏风在劝说苏筱晚不要对其亡父死于何处这件事上太过纠结还算成功,但与之相伴的文物损毁他却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大家都不知道这左一个损毁,右一个失踪其实都是假象,这么大的事不知就里就会引发恐慌,姜伟和老张起先就是纳闷,慢慢情况愈演愈烈之后就是着急,当然这也包括苏筱晚,因为。
她也被蒙在了鼓里。
担忧在愈演愈烈,即便沈魏风心态平稳,可还是医治不了考察组里的惶恐,最后这事以至于强烈影响到了苏筱晚的心境,几乎完全击毁了那一晚沈魏风好容易打下感情基础。
她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了解吴霜竹的脾气,也知道莫里斯的为人,她像是未卜先知似的,预感到之后的事情还是不会怜悯她半分,眼前的这些操作都默默暗合了她过去的认知,让她只觉得无力又担忧,还无法对沈魏风诉说。首发更新@
原本她以为这一切都会作用在她身上,最后是大概是她要付出血的代价,像她的父亲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这片土地上,连一把遗骨都无处寻觅。
就这样,带着这巨大的悲怆之情苏筱晚和大家一起来到了考察计划中的最后一个发掘位置。
这是位于北山山地与ALS高原的河西走廊以北的马阴山山脚下,在一片枯黄的草原边缘他们最后划定了一处试掘范围,而且这也是苏长庸交出的手绘地图的最西北端,这张图上的最后一个点。
高海拔、寒冷、氧气稀薄和阳光位置偏低都是此地的地质特点,五个人的脸色都变了颜色,嘴唇统一泛紫,耳巴子的脸色甚至有点发黑,黑里还透着点红,那种脸颊上的高原红。
这儿的附近已经很难找到落脚的村落,考虑到距离问题,沈魏风开车在周围转了转意外发现了一户暂时在山阴面还扎着帐篷没有离开的牧民,帐篷附近是木头临时围起来的羊圈和牛圈,旁边还有一个塑料彩棚布盖着的物料堆,里面多是做燃料用的柴火和晒干的牛粪,用来做脚力的几匹马都拴在牛圈外面,大半时间都在安静地吃着打来的草料。
牧民在外放牧,多是孤独的,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无比热情,虽说他们一共五个人,可这一家四口牧民一点不含糊,奶茶,手抓羊肉,招呼得极其热情,因为他们自己住的帐篷没了地方,就在旁边现搭了一顶,包括里面铺在地上的羊毛毯子,盖在身上的被子,准备得是一应俱全,沈魏风见如此麻烦,就执意要多加些住宿费,可这家人死活不肯多收。
既然住的是帐篷,一切生活上的需求就只好减到最少,包括帐篷里的地毯展开看不小,其实五个躺下也就勉强够用,男的互相挤一挤也就算了,苏筱晚一个姑娘就只好睡在最外面,身边是沈魏风。
夜里没有灯也没有桌子,大家简单开了个会说了说就都躺下了,苏筱晚避嫌得侧身朝外躺下,心里的悲戚在这艰苦的条件下像是发酵了一样,眼泪不断划过脸颊流到下颌,一滴一滴掉进衣领里,冰冷的,也是凄凉的。
沈魏风敏感地发现苏筱晚那微微抖动的肩膀,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筱晚,压低声音问道:“小晚,没事吧?”
一帐篷都是人,还都是男人,苏筱晚不知道怎么跟沈魏风诉说,她转过身来,借着帐篷上的那一块小小的窗子里透进来的光对沈魏风摇了摇头,然后缩进他怀里暗暗哭泣。
她想说她对自己前景的担忧,莫里斯的为人,吴霜竹的极端行径,甚至想把一直隐瞒的所有都告诉沈魏风,或者再交代一点后事,以备哪天自己出了意外,但条件根本不允许。
沈魏风也知道在这里有话根本说不出,便只好抱紧怀里的人,轻抚她的后背,至于别人回去怎么传话怎么议论,他这时也实在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