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的摊位上、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笼子,里面放着鸡、鸭、鹅各种家禽,还有卖狗的、卖兔子的,凡是家养的活物,这里几乎都能看到。就连空气里都夹杂着浓浓的牲畜味道。
两旁摊位后面,就是一排排专卖牛、羊、骡马这些体型稍大牲畜的地方。
姚铁柱兄弟两个都是常年在地里劳作的老把式,跟这些牲畜打交道惯了,即便家里从来没有买过牛,但是对于如何看牲口的好坏却是比较懂行的。
三人一路走走看看,果儿就看着大伯二伯不时停下来,围着一头合适的牲畜上上下下看来看去,还伸手到处摸摸,面对牲畜贩子的殷勤介绍,都是只听不答。
走了一圈,果儿从这些贩子口中也大致了解了买卖行情。
一头耕牛的价格,按年龄从五两银子到十两银子不等,若碰上肚子里有崽的母牛,价钱就更贵一些。
最后,兄弟两个停在一头长相颇为年轻的腱子牛面前,围着这头牛看过来摸过去,跟一旁的贩子开始讨价还价。
果儿看不懂牛的好坏,但是从外表上不难看出,大伯二伯两个选中的这头牛年轻,骨骼健壮,皮毛光滑,且精神头十足,若是用人来比喻的话,大约就是大林哥的年纪,二伯的体格。
果然,就听那小贩在一旁滔滔不绝:
“二位大哥一看就是识货的,这头小黄牛虽说还没长成,可你看这牙口,还有这蹄子,买回去好好饲养,过个一年半载就是一头上等的犍牛,价钱还比一头壮年犍牛便宜不少,真真划算呢。”
姚铁柱两个看了半天,又凑在一块商量了好一会儿,终于决定买下这头小黄牛,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六两五钱银子成交。
卖牛的贩子还附带送了绑绳、鞭子等一应配套的工具,三人牵着牛,慢慢往街口走去。
到了街口卖牛车的地方,顺道在那儿看了一辆车架,果儿特意叫大伯挑了一个木料上好,做工厚实还带有车棚的,这样出门送货就不怕冷也不怕刮风下雨了。
挑好了车架,还给家里看了一套耕地用的犁杖,都是挑选用料足,做工厚实的看,价钱虽然贵一些,但是在地头经年使用的东西,就得买这种结实耐用的,省钱反而不划算。
最后这两样一共花了四两二钱,总算都买齐了。
果儿兴奋地爬进新买的车子里,姚铁柱跟姚二柱都坐在外面的车辕上,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往回走。
回到家里,一家人围着买回来的小黄牛跟车架,兴奋地上前摸来摸去,孩子们甚至挤到车上玩了好一阵子,叽叽喳喳商量到哪里去逛好。
姚老爹背着手绕牛车看了一圈,对俩个儿子买回来的家当默默检查一番,上前摸着小黄牛详细询问价钱,最后才满意地冲俩儿子点了点头,吩咐在院子里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搭牛棚。
人多就是方便,老爹一吩咐,几个儿子孙子热火朝天一起上手,墙角经年堆放着的木料、土坯全用上了,棚顶铺的茅草也是现成就有的。
姚老爹大约心情太好,看着看着便亲自上前搭把手,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一间三面挡风的牛棚就搭建好了。
小黄牛有了窝,姚二柱又到村里的李石匠家里弄来一个大石槽,这样给牛喂食的工具也弄好了。
冬日的夜晚,屋外寒风呼啸,屋内暖炕烧得热热的,熏得整个屋子都是一股暖意,姚三柱躺在炕上,身子摊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回来这么多天,家里的变化带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不说吃穿用度忽然间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一下子买了三十亩地,今儿到县城送了一趟绣品,回来又添置了一辆牛车,还有白天,给村里那些妇人发工钱。
啧啧啧,那可是哗啦啦的铜钱水一样往外流呀,搁以前,别说亲眼见了,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最重要的,这些钱都是自己的亲闺女,果儿挣回来的。往大了想,这些钱都是他们三房的孩子挣回来的。
他是谁?他是三房的主人,孩子的爹,那么,是不是就表示,这些钱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了,这些钱是他们三房的没错,可是如今享受实际好处的,可是姚家一大家子人,而他这个亲爹,一文钱都沾不上!
姚三柱想起白天的场面,果儿给作坊的妇人们发工钱,那些女人排着队,恭恭敬敬站在果儿面前,捧着手里拿到的一堆银钱,哪一个不是激动的连连道谢?
还有自己家里,大大小小好几个人,他亲眼看见连二房的小侄女豆儿都分到了一份工钱,还有他媳妇包氏,他在一旁看得清楚,果儿给包氏跟两个嫂子的发的工钱里面,竟然有一枚小银锞子!
可是他这个亲爹,自从服役回来就一直被排挤在这些好处的边缘,女儿挣回来的钱他一文都摸不到。
想到这里他一骨碌爬起来看向炕柜,炕柜上面放着一个很精致的梳妆匣,上面竟然还带了把锁,那可是包氏的宝贝,高档货。
他就那么看着包氏当着他的面,哼着曲儿把今天分到手的银锞子,还有大把的铜钱放进里面,完了还冲他轻佻地抛了一个眼神,啥意思?显摆呗!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看身旁闭着眼睛的包氏,气得哼哧几声重重躺下,越想越闹心,忍不住在被窝里又开始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闹腾啥呢?老母鸡抱窝似的找窝呢?”
闭着眼睛的包氏不耐烦地出声道。
“谁闹腾了?炕烧得有点儿热,睡不着,还当你早就睡了呢,吓我一跳。”
包氏睁开眼睛:“咋的了?听你折腾好一阵子了,这是添新毛病了?”
姚三柱越发烦躁:“没有,添啥新毛病,盼我点儿好成不?”
沉默了一会儿。
姚三柱:“媳妇儿,你说,咱家现在这日子是越过越红火了,这天大的功劳,该算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