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心理价位悬殊太大,且刘乡绅话里话外姚家如今是大财主,这点小钱何必斤斤计较,父子三人听得一阵冷笑,顿时没了来时的好心情。
姚二柱冷声道:「看来刘先生是舍不得卖这片地了,那我们这就告辞。」
说完父子三人转身就走。
张牙人急得快步跟上往地头外走去,他可不想因为一桩买卖得罪姚家这个大主顾。
刘乡绅傻眼了,这样的局面可跟他当初设想的不一样。
本想着姚家不过乍富,短时间内肯定改变不了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秉性,既然他们急于买地扩充家业,那么价钱上只要他坚持或者见机行事,这桩交易最多磨牙一些,不至于谈不拢。
眼下见这几人真的头也不回往外走,刘乡绅一下子口气软下来,一路追着主动降低价格。
等几人出了地头走到马车边上的时候,刘乡绅已经把价钱降到正常的六两一亩了。
可这个时候姚家父子已经被他刚才的行径气到,姚老爹看都不看他直接上了马车,吩咐儿子往回走。
姚二柱看着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刘乡绅:「六两银子?呵呵,还是那句话,你们家地金贵,我们买不起,不买了。」
说罢直接跳上车辕,鞭子一甩,马车徐徐而去,张牙人也急忙赶着他的小驴车跟在后面,刘乡绅眼巴巴看着这一行人渐行渐远。
回到上姚村口,张牙人跳下他的小驴车走到姚家父子的马车前,一脸尴尬地道:
「今天真是对不住,老太爷,姚二爷,以后」
姚二柱:「张大哥说哪里话,今天这事实在是那刘乡绅价钱定得不合理,我们心里清楚,不会胡乱怪罪你的。」
张牙人忙笑道:「多谢姚二爷不怪罪,那以后」
姚二柱:「以后若是有好地,还是要麻烦张大哥替我们看着。」
张牙人这才放心下来,忙答应道:
「好嘞,老太爷,姚大爷、姚二爷你们慢走,我这就回去了。」
张牙人站在那里看着姚家父子的马车走远,才转身离开。
回到家里,姚老爹背着手,黑着脸进屋,倒把陶氏吓了一跳:「这是咋啦,你们不是买地去了么,出啥事了?」
姚老爹没理老伴儿,气哼哼坐上炕头,抽出他的旱烟袋抽起来,姚二柱上前把事情的经过跟陶氏说了一遍,陶氏听后也气得骂了几句。
姚二柱劝道:「爹、娘,买地的事你们别放在心上,咱家现在不缺地,将来能买多少地就随缘吧,犯不着为这种事情生气。」
姚老爹闷闷吐出一句:「我知道。」
顿了顿又交代道:「以后,跟这个姓刘的不要再有来往。」
姚二柱:「那当然,爹放心吧。」
他倒要看看刘乡绅这片地最后能卖个什么价钱,于是他嘱咐了家里的长工暗中留意着这件事。
买卖土地在乡下绝对算得上是件大事,所以很容易打听出来,此后几天也有人陆续去看地,据说价钱一路直降,半个月后,刘家这片地最终以一亩五两六钱的价格成交,卖给了另一村的乡绅。
因为刘乡绅自己要买入的那片地眼看着也有人看中了,他再不赶紧筹集出钱来的话,那片地可就落入别人手里了,所以不得不低价尽快脱手。
当然,这件事情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外人并不清楚。
家里买地的事果儿不知道,她这段时间一直留在东柳街店铺里,上元夜的事已经结束不用再提心吊胆,果儿的心终于放下,打算在这里好好放松几天。
不过也不是什么也不用做,锦绣坊那边还需要她提供开春
最时兴的衣裳样式,自家铺子里的绣品她也打算再弄几个新鲜的花样子出来。
过年这段时间,要说她们铺子里哪些绣品卖的最好,竟然是小孩子用的肚兜、鞋面、小衣裳,还有小被褥之类。
这些小孩子用的物品上都绣着她画的卡通小动物,除了常见的小猫小狗、小鸡小鸭,就连老虎狮子都是后世那种萌萌的可爱形象,跟着大人来买东西的小孩子,一见到这些绣着卡通动物的衣裳物品,没有不喜欢的,生意自然比别家要好上许多。
这让她想起后世卖的卡通玩具,这些天她已经琢磨起来。这事不急,等她好好理出一个章程,说不定还真能给家里弄出第三个作坊来,专做小孩的玩具。
烛灯下,果儿趴在桌上专心绘图,包氏推门进来一看,不由埋怨道:
「这么晚了还不睡,白天画了那么长时间还没画够啊?小心伤了眼睛就不好了。」
包氏嘴上埋怨女儿,却顺手拿起桌上的剪刀,小心地伸向油灯中燃烧的灯芯,剪下那段烧过的黑芯,油灯立马更亮了一些。
「娘,我很快就好了,你先去睡吧。」
果儿地头说着话手下却不停。
包氏知道挡不住女儿,便叮嘱了几句回了自己屋子。
很快果儿手里的图样画完了,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却摇摇头,总觉得不太满意。
算了,已经很晚了,等明天再修改吧。
她揉了揉眉心,把画好的图样就放在桌面上也不用收拾,明天正好再看看如何修改。
她起身走到门边,包氏出去的时候很体贴地给她关好了房门,此刻却被风吹开了一条缝,她走过去插上门栓。
转过身,骤然发现刚才她坐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果儿惊得差点喊出了声。
一身玄衣劲装的沈默静静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她刚才画好的图样似乎看得专心。
果儿转头看向窗户,窗户关得好好的。
果儿心里的火气腾地冒出来,沉下脸走过去站在沈默对面,压着嗓子问道:
「你怎么进来的?」
沈默方抬起头一指房门。
果儿只觉气闷,这人怎么回事,夜探香闺探上瘾了是不?万一哪天她恰巧在做私密的事情岂不是真是岂有此理!
沈默见小姑娘气鼓鼓地瞪着自己,心知她在生气什么,即便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自己如此三番四次的确太过冒失。
沈默抬头看着小姑娘,语带歉意地说道:「沈某再次贸然前来,还望姑娘海涵。」
海你个头!来就来吧,你倒是出点声啊,太过分了!凭什么几次三番来打扰本姑娘,本姑娘可不欠你的,要欠也是你欠了本姑娘的!
果儿看着眼前高大的轮廓,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番,才出声没好气地问道:
「找我什么事?」
沈默:「明天我要回长陵了,有些事还需要跟姑娘商量一下。前日幸亏姑娘仗义帮忙,沈某不胜感激,所以此番前来想跟姑娘做一桩生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好人还是坏人?」
见果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依旧气鼓鼓的瞪着自己,一副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样子,沈默索性说道:
「实不相瞒,沈某如今在长陵指挥使莫大将军麾下任职,掌管一些事务,长陵驻军中,今年需要购置一批戎装,沈某认识的人其实不多,想到姑娘家里是开绣工作坊的,索性一事不烦二主,跟姑娘定了这笔买卖。」
果儿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是管军需采买的?」
沈默:「算是吧。」
骗谁呢?我才不信!不过,戎装嘛,送上门的买卖不做白不做。果儿面色缓和下来,不过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对。
「公子既要定做戎装,这是正大光明的买卖事宜,完全可以大白天过来找我娘谈,或者直接上门去找我二叔也行。」
沈默看着对面粉嫩的小姑娘撅着小嘴,一副生气又不敢看他的委屈样子,知道自己接二连三夜闯人家闺房实在唐突,用世俗的眼光看,他这样的行径跟登徒子简直没什么两样。
只是若是白天过来的话,他肯定没有机会与小姑娘单独相处,那么也就没办法开口要求人家再次帮自己了。
沈默:「沈某下次,一定注意。」
果儿不为所动,还有下次?
不过见他态度谦和,说话语气温柔,也不好一直这样绷着脸,便给自己找了个位置缓缓坐下,屋子里又静默下来,果儿很快感觉到之前那种无形的压力莫名其妙又回来了。
果儿:「不知公子说的戎装具体要多少,何时需要。」
沈默:「军衣两千套,军靴三千双。不是特别急,两个月做完即可,但是一个月内要先送过去一批。」
沈默所说的戎装,指的是士兵们穿在铁盔甲里面的衣服,要是外面的铠甲那应该找的是铁匠铺子。
果儿自然明白,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依她们家作坊如今的规模,流水线的做工方式,两个月时间做出来这么多戎装应该不成问题,这显然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看来这人还算有心,知道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她。
「没问题。」
果儿痛快说道。
沈默见小姑娘凝神想了一会儿便爽快地答应,不由嘴角一弯又道:
「上次去姑娘家中做客,得知姑娘的几个兄弟如今都在乡下私塾念书,沈某承蒙姑娘多次相助,心中甚是感激,姑娘可以跟家人商议一下,若是愿意送他们进莱阳学馆的话,沈某,可以帮忙。」
什么,进莱阳学馆?果儿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莱阳学馆可是城里的最高学府,且是官府所办的,据说学馆里请的夫子,最不济也是有着秀才功名的,而且还有本地几位颇有名望的大儒当先生。
能进入学馆里入学的子弟都是家族非富即贵的,平常百姓家的孩子要想进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了,沈默的舅舅正是本县的县令,那么对他来说,送她们家一张引荐信,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若是家里的四个林真的能入学馆学习,那可比在乡下私塾要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