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女子没有任何地位的时代,女子只能依附于男子生存,除非家族实在没有可以依靠的男子,才有可能被允许立女户。
可是也不是所有没有依靠的女子都能自立女户,这其中还是有很多苛刻的条件,要走更多的官府程序,甚至有的地方女户需要承担的赋税都超过了正常的男户,就是为了杜绝女子想要独立做主的心思。可往往不论哪朝哪代,都有那些不甘屈服,拼了命也要挣脱身上束缚,愿意自立门户的女子。
麦穗的幸运在于她有真心疼她的爹娘、哥嫂可以依靠,不用她事事出面,在村里交了钱划好宅基地,没多长时间她跟女儿的户口就落了下来,女儿吴小草正式更名为姚香草。
考虑到麦穗家里就母女两个人,两兄弟特意替她挑了一处村里别家不要了的老宅基地,这样的宅基地往往就在村子里,两边都有现成的邻居,这样更加安全一些。
姚家挑中的这块废弃不久的宅基地位于村南,是村里一户人家嫌住的宅子年久失修,便在村里重新买了一处大的宅基地,而原有的这个院子就由村里收回了,抵了一部分的宅地钱。
像这种以旧宅子抵钱的情况在村里并不多见,只要有,很快就有人愿意出手买下来,所以在价格上往往比划新的宅基地还要高一些,可对于麦穗来说这笔钱实在不算什么,所以很快交了银子,办完了手续。
趁着秋收结束,家里的长工大都闲了下来,姚铁柱带着人开始夜以继日替妹妹盖房子,修整新院子,忙活了快两个月,终于在第一场大雪下来之前把一切都建好了。
麦穗的新家并不大,是个方方正正的小四合院,但是在果儿等一干小辈们的热心参谋下,整个院子建起来后显得很是赏心悦目。
材料用的是跟姚家大宅一样的青砖黑瓦,院子里大部分的地方铺上了青砖,四周的院墙特意加的高高的,后院里按麦穗的要求,辟出来半亩地的菜园子,两边还垒了鸡窝跟放置闲物的柴房。
主屋是一溜三间大瓦房,两边还各有三间的厢房。按麦穗的想法,将来给小草招个上门女婿,再生下孩子都不用再盖屋子了。
现在正值冬季,院子里除了新栽上的几棵光秃秃的皂荚树,柿子树树,再没有别的植物,可麦穗给院子里几个角落都留了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只等明年春天再栽上一些花花草草,还有后面的菜园子,只要好好收拾,到时候整个院子一定会大变样。
眼下天气正冷,新宅子刚刚修好还需要晾一段日子才能搬进去住,所以麦穗跟女儿年前还住在老宅里,等过完了年,明天春暖花开后再搬进去住。
忙完了麦穗的事,离过年也不远了,果儿跟着皂儿和荚儿去了一趟大丫家,给大丫送添妆。
大丫跟张虎子的婚事准备在过年前就办了,两家这些日子正忙得不可开交,果儿还听说前阵子张虎子家跟村里某户人家换了院子,大约是为了离大丫家更近些,以后便于互相照顾吧,真看不出这张家人对这门亲事这么上心。
果儿心里这么想着,便随口问了出来。
皂儿跟荚儿两个脚下一顿,皂儿看着果儿道:
「果儿,待会儿到了大丫家,你可别提虎子家换院子的事,等回去了我再跟你慢慢说,其实,这不是什么好事。」.z.br>
果儿闻言一愣,但见马上就到大丫家门口了,便识趣地点头称是。
傍晚时分,大丫家里还挺热闹的,果儿姐妹到的时候,正碰上村里几个要好的姐妹也过来送添妆。
乡下人互相送添妆比较简单,关系一般的往往都是几个枣馍,几个鸡蛋就可以,家境实在不行的就在自家菜园子里揪几把时令蔬菜,也没人会说什么。
关系好的则具体
看自家的条件,不外乎是一块尺头、一对枕巾、桌布、门帘之类的绣品。关系要好的小姐妹们之间,往往送的是自己绣的鞋垫、帕子之类,尽到自己的心意就是。
果儿对大丫姐妹的印象不错,这两年她们姐妹一直给自家干活,本本分分,最重要的是嘴巴还紧,不该说的从来不在外面乱说。
作为小姐妹,果儿一时想不出自己该送些什么,问了皂儿跟荚儿,姐妹几个一商量干脆合在一起送,便准备了一对镶着珍珠的绢花,一套床上用品,包括枕巾、被套还有床单等,都是上好的布料。
这样的添妆一拿出来,在小姐妹中间自然是独一份的,看得大家人人羡慕。果儿笑眯眯地跟大家说,只要是她们家作坊的小姐妹,将来出嫁她们都会来添妆的,一句话说的小姑娘们兴奋地小脸通红。
当然,这只是果儿几个小姐妹送的添妆,姚家作为大丫跟虎子两家的东家,还另外给两家送了三十斤米面、一扇猪肉,另外还各添了一份礼钱,两家人心里感激地什么似的。
果儿坐在大丫家的炕上,随手捏了几颗瓜子磨着牙,细心地发现大丫脸上的笑容似乎带着勉强,她偷偷用胳膊碰了碰皂儿,冲她眨眨眼。
皂儿微不可见地摇摇头,果儿便识趣地继续吃瓜子。
大丫娘在外头叫大丫二丫,应该是外头又来人了,大丫二丫歉意地跟小姐妹们赔了几句不是,出去迎人了。
皂儿这才问其中一个叫小梅的姑娘道:「小梅,你家跟大丫家挨着,大丫奶奶这几日可还来闹腾?」
小梅闻言朝外头看了看,确定大丫姐妹一时回不来,才转头小声道:
「咋没来闹?昨晚上还过来闹腾呢,骂的可难听了,要不是乡亲们都站在大丫这一边,我看她奶能扑进来砸东西呢。」
什么情况?胡李氏?果儿不解地问:
「大丫家不是跟她奶家断亲了吗,难道又开始来往了?」
小梅一脸地不屑道:「怎么可能来往?都断亲了,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这哪里是亲奶,绝对是后奶才能做出来的事儿!」
「谁说不是呢,竟然能想出叫大丫把亲事让出来给她孙女招弟?也不想想人家虎子哥愿不愿意换新娘子呢,就招弟那德行,又懒又蠢的跟她娘一个样,谁会看上她呀?」
另一个小姐妹也插话进来,听得果儿眼睛都瞪圆了。
「招弟是谁?」
皂儿解释道:「大丫她堂姐,就是她大伯的女儿。」
果儿想起来了,大丫的爹在胡家排行第二,胡李氏家还有两个儿子,也都成家各自生了一堆孩子,记得好像是有一个跟大丫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叫做招弟的,在她印象中,这丫头长得又矮又胖,还喜欢欺负大丫二丫几个。
皂儿:「可不就是那个招弟?也不知道胡李氏脑子咋长的,大丫娘一家既老实勤快,对她们又孝顺,却怎么都看不上,一颗心都偏到另两房人身上,可瞧着这两房的人没一个勤快能干的。」
见果儿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小梅继续压着嗓子说起大丫家这几日的八卦事。在姐妹们七嘴八舌中,果儿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这两年虎子跟大丫两家人,都在姚家作坊里打工,大丫家就不说了,虎子跟他娘自从接下了养鸭子的活计,一直都干得很好,手上挣了些银子,两家如今都盖了新房,家里家外焕然一新。
虎子的爹因为这两年药食跟得上,身子骨也比以前好多了,天气好的时候,甚至可以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走一走。
虎子家跟胡李氏两家原本是邻居,虎子家条件变好以后,日子比以前宽松了不少,还花钱把家里修整了一番,结果就入了胡李氏一家的眼,她家的大孙女招弟比
大丫大了几个月,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虎子,只要虎子在家就堂而皇之上门去,缠得虎子跟她娘烦不胜烦。
胡李氏跟招弟的娘看见了,非但不阻止,反而异想天开,想要招弟嫁给虎子,让大丫另觅亲事。
打定了主意,胡李氏便施施然找上大丫娘,先是摆出一副笑脸,假模假意地关心大丫一家过得好不好,然后就直接提出要求,说什么本就是一家人,即使分出来单过也是断不了的血亲,招弟比大丫大了几个月,哪有姐姐还没嫁人,妹妹先成亲的道理,这不符合规矩,所以虎子这门亲事不如让给招弟,等招弟嫁给虎子后,再给大丫另找户好人家。
大丫娘气得直哆嗦,她就是性子再软弱,自己女儿的亲事却不糊涂,当即拒绝了胡李氏的要求。
胡李氏见一贯胆小懦弱的大丫娘竟然敢顶撞她了,当即发作起来,在大丫家又是哭又是骂,惹来了一大群看热闹的,所以这事很快全村人都知道了。
可这回大丫娘不管胡李氏怎么闹,就是不肯答应她,大丫也气得够呛,可事关她的亲事她反而不能多说,那胡李氏一张嘴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根本不顾忌大丫是她亲孙女。
见再怎么骂也不见大丫母女低头,胡李氏干脆带着大儿媳直接去了虎子家。
在虎子家这婆媳两个已经完全不顾脸面了,拉着招弟,硬说虎子在招弟跟前不规矩过,坏了她孙女的名声,张家就得负责把人娶进门,否则就跟他们家没完。
果儿被小姐妹们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皂儿无奈地看着她道:「就是你跟二叔去外面做生意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果儿:「怎么都没听你们说起过。」
皂儿无辜地看着她:「我以为你知道。」
果儿是真不知道,就连她娘包氏,只要回到村里就东家长西家短地四处串门八卦,回来竟也没跟她说起过。
果儿:「那后来呢,虎子家最后怎么解决的?」
皂儿叹了口气:「还能咋解决?找村长给主事呗,胡李氏婆媳几个太能闹了,可是她们再闹也站不住理儿,村里没人信她们的话,最后村长出面把他们家狠狠教训了一顿,说是再敢胡说八道,来年村里徭役下来,她们家出双倍的劳力,这才让她们家消停了些。
只是因为这件事胡李氏一家记恨上了虎子家,成天在院子里指桑骂槐,还故意隔着院墙往虎子家扔脏东西,真是要多恶心人有多恶心人。最后虎子一家没办法,才跟村里另外一家把院子给换了,一家人搬到村西,才暂时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