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听说,枣花是被送去了几十里外的一个镇子上,给一个老乡绅当了小老婆。
这几年姚肆家一直时运不济,孙女槐花也被王家赶了回来,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后来槐花从家里逃跑时卷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四奶奶气得大病一场。
后来四奶奶别出心裁,召集人手学着姚家雇人做玩偶,结果又赔进去好些钱,被人天天堵在家里要账,姚肆气得恨不得把这老太婆休出家门,两个儿子也忍不住埋怨四奶奶,后来为了补上这个窟窿家里偷偷卖掉了几亩地。
这些都是乡亲们看见的,可见四奶奶家如今除了还有一点儿地,家底已经快败光了。
也不知四奶奶咋想的,竟然又把主意打到小孙女身上。
姚肆家大房一共三个孩子,槐花是长女,下面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小孙女枣花是大房最小的孩子,今年十四了,长得不如她姐姐槐花好看,但也是养的细皮嫩肉有几分姿色。
四奶奶偷偷寻了媒人,想要给枣花找一户大户人家嫁了,声称做小就做小,只要彩礼给的高,其他的都好说。
大房两口子都是木讷孝顺的性子,大儿媳槐花娘这么多年在婆婆面前更是唯唯诺诺,半句话都不敢反驳,见婆婆又把主意打到自己小女儿身上慌了神,她已经赔了一个大女儿,万万不想再让小女儿走这条路。
只可惜丈夫愚孝,见老娘又起了卖孙女的心思,竟然不闻不问,槐花娘纵然心里难受,可她在这个家根本说不上话,只能躲在屋子偷偷哭。
孙氏就是看见大嫂流泪才知道的这件事,顿时觉得一阵恶心,有槐花的前车之鉴,婆婆怎么还不长记性,就为了得到那几个卖孙女的钱,殊不知村里人都快把她家的脊梁骨戳断了。
孙氏有心劝慰大嫂几句,让她强硬起来坚决不答应,可没想到大嫂哭的伤心,嘴里却絮絮叨叨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婆婆已经拿定主意,丈夫又不管,她一个做儿媳的有什么办法。
槐花娘哭够了还反过来劝孙氏不要总跟婆婆顶嘴,否则会被村里人认为不贤惠。
孙氏被气了个倒仰,对大嫂再也同情不起来了,对大伯子更是不耻,那么大一个男人,什么都听老人的,当初卖槐花时就不说了,现在竟然由着老娘把自己小女儿也卖了,还算个男人?
孙氏实在不愿在这家待下去,趁机撺掇丈夫跟老两口提出分家,省的真把枣花卖了,村里人戳他们全家的脊梁骨,他们也跟着在人前抬不起头。
孙氏的丈夫心眼比他大哥多得多,以前槐花在王家风光的时候他也捞到不少好处,这几年眼看家里的日子越过越闹心,又有妻子时不时在旁边吹吹枕头风,便有了自己的小算盘。Z.br>
这回也不知是想明白了还是咋地,最后竟然跟孙氏达成共识,在家里闹起来,最后老两口拗不过小儿子,请了村里主事人把小儿子一家分出去。
只是老两口也发了狠,想分家可以,除了他们屋里本来的家具被褥,其他什么都没有,家里的地也一分别想要,另外小儿子每年得给他们老两口五两银子的养老钱。
四奶奶原本说出口的是十两银子,小儿子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当着众人的面跪在四奶奶夫妻面前不停地磕响头,磕得老两口心软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
四奶奶这才松口每年五两银子的养老钱,不答应就别想分出去,小儿子还要磕被孙氏拦住了,孙氏咬着牙答应下来,总算是顺利把家分了。
四奶奶家又一次卖孙女的事很快传扬出去,果然被村里人指指点点骂了好长时间,不过骂完好多人都想知道这回枣花卖了多少钱,可惜四奶奶一家人关起门来谁也不理,没有对外透出一个字。
有些好事的大
婶大娘去分家出来的孙氏那里串门子,想要从孙氏那里打听出来个数目,可惜孙氏两口子压根不接话,最多就说一句不知道,弄的大家伙心里更是痒痒,没事就凑在一块儿说四奶奶家的事,猜测枣花到底卖了多少钱。
眼看小女儿也踏上了大女儿当初做小的路,槐花娘犹如被抽去了脊柱般从早到晚没了生气,不到四十的年纪已经满头白发,呆滞的脸上皱纹密布,看起来比四奶奶还显老。
孙氏分家第二天,就带着丈夫求上门了。
东跨院里,孙氏柔柔的声音传来:
「三嫂,我家的事情你也听说了,我跟我男人现在从家里分出来,以后我婆婆再也管不着我在哪里干活挣钱了,之前在家里日子过得艰难,我偷偷找三嫂子帮我,三嫂子的情分我一直记着。
俗话说得好,一事不烦二主,如今我的事我自己能做主了,我就想在三嫂手下做事,还望三嫂子行行好,再拉我一把。」
包氏把玩着手里的帕子,听孙氏低声下气求了半天,这才扬起脸慢慢开口道:
「我这人心软,那时看着你的确不容易,才好心帮了你一把,要我说,你们两口子早就该分出来了,就凭你婆婆这些年干得那些事,那名声,啧啧啧,我要是她我都没脸在村里行走了。」
听包氏毫不客气编排自己的婆婆,孙氏只能红着脸听着,到底是自己的婆婆,总不好跟着包氏一块儿编排。
等包氏带着不屑嘲讽够了,孙氏才略带这委屈道: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婆婆要做什么我们拦都拦不住,就说枣花那事吧,大哥大嫂都不知道给自己女儿说话,我们俩更是没法插手了,只能忍着被人说道不孝,硬是闹翻了也要分出来单过。
三嫂子这回只要肯拉我一把,以后我凡事都听三嫂子的,绝无二话。」
包氏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孙氏,想了想说道:
「你绣活手艺不错,不如直接去求大嫂,你平时也是敬着大嫂的,现在你婆婆管不上你了,想必大嫂会应该会同意你进作坊。」
孙氏鼓起勇气说道:「可是我就想跟着三嫂子干,我,我想帮三嫂去看铺子。」
包氏抬眼看过来:「原来是嫌作坊里庙小?」
孙氏忙摆手道:「不是,绝不是这个意思,想必三嫂也听说了,为了分出来单过,我们这一房就跟净身出户差不多,家里的房子、地全都没有我们的份,就连现在住的地方也是跟村里人租来的。而且,我们还答应了每年孝敬公婆五两银子的养老钱。
我跟我男人去找过二柱哥了,二柱哥做主让我男人进了木器作坊,从学徒开始做起。」
孙氏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能进木器作坊当学徒,学手艺是件好事,可是工钱低,别说给老两口的养老钱了,养活她们一家都不够。
「我算过了,我要是进绣品作坊干活,我们两口子一年的收入都添补到养老钱那个窟窿里了,拿啥养活我们一家子?
所以,只好舔着脸来找三嫂,想着能多挣就多挣一点,要不三嫂子你先试试我,看得上再说留下的话,要是我做得不称三嫂子的心,我也绝不会赖着。」
孙氏越说越谦卑,姿态低得都快要给包氏跪下了,包氏的虚荣心又一次得到满足。
城里的绣品铺本是晓红管着的,不过眼下晓红正巧有了身孕,少不得她得重新物色一个掌柜,孙氏心思活泛,跟人打交道很会察言观色,这一点跟包氏还有些像。
既然她把话都说道这份上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如给她个机会,说不定还真能管好铺子呢。
包氏:「也罢,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先试一段日子再说。」
孙氏闻言喜
不自禁,嘴里说着道谢的话,绕道包氏身后替她轻轻捏起肩背。
自此以后,孙氏便在包氏手底下管起绣品铺子,短短几年便成长为姚记生意中为数不多的女掌柜之一,当然这是后话了。
对于村里这些是是非非果儿无暇顾及,盘清了大半年的账目,跟二伯商量过后,两人打算在莱阳城跟长陵两个地方买铺子,开酒楼!
今年种玉米挣了一笔钱,还有家里其他生意的收入,在这两个地方买个像样的二层店铺还是没问题的。
果儿一直就有自家开酒楼的想法,只是以前条件还不成熟,现在手里能拿得出本钱,又弄出了涮羊肉、烤羊肉的调料方子,酒楼终于可以开起来了。
姚二柱对于买铺子这种事情已经轻车熟路,很快就把莱阳城里的铺子买好,接下来打算去长陵买铺子,这边新铺子的装修,雇人等一系列的事则交代给老三去办。
姚三柱如今管着莱阳城里铺子的生意,到现在也没出过什么纰漏,加上他交友广泛,在街面上越来越混得开,目前为止没什么不放心的,等他这趟从长陵回来后酒楼就可以开张了。
这趟去长陵,除了姚二柱跟果儿,大林、二林、还有包氏跟荚儿也一路同行,荚儿这次回来是为了送姐姐出嫁,何氏本想留她多在家里住两天,可是荚儿想要早早回去接着学刺绣,何氏无奈只好让女儿就跟着大家早早去了。
这段日子天气越发干冷,包氏跟果儿、荚儿坐在一辆马车上,身上都穿着保暖的毛皮斗篷,一人手里还捧着一个精巧的铜制手炉,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有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