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跨院里,二房一家还没有睡下,炕桌上摆着几盘零食点心,一家人围坐着说说话。
三林脸上带着喜气说道:「爹,娘,先生说了,明年的县试我可以下场试试。」
三林这两年一直在外头读书,难得回来一趟。
姚二柱跟刘氏一听都睁大了眼睛:「真的?这可是好事,那你可要听先生的话,好好温书,来年好好考。」
三林重重点头:「嗯,我一定好好努力,先生说了,只要我读书不懈怠,明年考上县试很有希望。」
刘氏对三林说的话其实听不太明白,但不妨碍她的好心情,喜滋滋地看着三林问道:
「考上县试离秀才还有多远?」
三林:「早着呢,考上县试后,接着要去府城参加府试,等府试也过关了,就叫童生,有了童生的名号,才有来年考秀才的资格。」
刘氏「哦」了一声,看着儿子的目光从里到外透着欣慰:
「我们三林虽然上学晚,可是脑子聪明,四林,你要好好跟哥哥学,争取早日也能去考县试,当童生,可不能贪玩知道不?」
六林已经是个九岁的小少年,闻言拍着胸脯道:
「娘,我知道了,我跟三哥一样用功呢,贪玩的一直是五林,不信你问三哥。」
「这孩子。」
刘氏嗔怪地笑起来。
姚二柱摸摸六林的脑袋道:「不能这么说五林,五林比你小,要有个当哥哥的样子,你们几个一起读的书,平日要互相鼓励,将来一起考学,知道不?」
六林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心里却暗暗腹诽六林比五林还小呢,读书比五林勤奋多了。
说完了三林的事,姚二柱对二林说道:
「我跟胡老板说好了,等开年后,你就跟着他那个商队出去跑几趟,咱们家跟胡家商队签了长期贩羊的契约,但咱们开酒楼不能一直靠着别人的商队供货,胡老板为人仗义也热心,既然答应了带你熟悉这条路线,你就好好跟着学。」
二林应声:「是,爹,我一定好好干。」
跟着父亲出去跑了一段时间,二林现在对做生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可以出去走南闯北,见识很多在家里见不到的东西和人情世故,听爹这么说,一想到可以去更远的地方闯荡,二林忍不住心里激动起来。
姚二柱欣慰地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六林还小且不说了,二林跟三林都是头脑聪明又能吃苦的,将来肯定比自己要强很多。
他一开始就有让二林跟着胡家商队跑衡山这条线的打算,酒楼一旦开起来,货源就不能断,他们酒楼用的肥羊,都是靠着胡家的商队从横山那一带贩运过来的,说白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依靠胡家供货才行。
有了之前鸭子的前车之鉴,姚二柱总归不太放心靠别人的商队来提供货源,所以试着跟胡老板提了几次,想让自己儿子跟着胡家商队跑一趟,没想到胡老板是个爽快人,直接就答应了。
胡家的生意涉及比较广,他们家的商队这些年一直跑北边跟东边两条线路,北边最远跑到关外草原,这几年边关跟外族打仗路上不太平,为了安全起见才不再跑那么远了,只在关内联系生意。
横山离长陵不算太远,来回也就十多天的路程,这种短途生意胡老板并不是很看重,见姚二柱有意让自己儿子熟悉,乐得送个人情,即便二林以后跑熟了想要自己贩运肥羊,对胡家来说也损失不了多少,权当是生意场上多个朋友。
看着眼前的三个儿子,再看看依偎在刘氏身边的女儿豆儿,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几个儿女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且各有各的出息,两口子又操心起别的事来。
刘氏对
姚二柱道:「当家的,咱二林眼看都十九了,亲事不能再耽搁下去,大林的媳妇都进门这么长时间,人家栓子也要成亲了,你老叫我不要着急,我都快急死了。」
见父母忽然说起这事,二林一张脸腾地红了,有些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去,惹得一旁看热闹的三林、豆儿直想笑。
姚二柱一听媳妇说起二林的婚事,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样子:
「二林的亲事不着急,慢慢来,这两年你倒是自己相看了好些姑娘家,有相中的没有?咱二林无论长相,人品还有本事都在那儿摆着,以后肯定能碰到更好的。
对了,栓子过两天就要成亲了,你得空多问问大嫂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刘氏:「我知道,这还用你说?这两天我跟大嫂看着呢,人家陈木匠家里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比栓子的爹娘靠谱多了。」
说到这里,刘氏长叹一口气,没有亲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入赘这么大的事何大舅跟何舅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姚二柱:「别人家的事咱不掺和,只是栓子这孩子确实不错,这两年跟着他岳丈在作坊里学手艺,都能独当一面了,有些事能帮就帮一把,再说还有大哥大嫂在前面看着呢。」
刘氏:「我知道。」
栓子这几年跟着师傅在作坊里做玩具,闲来也学习其他的木器活,很少回自己的家。好在栓子是个懂事又勤快的,现在又有了一门好亲事,虽然是做上门女婿,但栓子自己乐意,而且陈木匠一家知根知底,跟姚家又签了长期契约,没什么不放心的。
陈木匠在姚家作坊里做了这两年的大师傅,每个月不但有工钱拿,年底还有一份分红,生活上很快翻身,如今已经在上姚村买了宅基地,盖起了青砖瓦房的大院子,算是彻底在这里扎根了。
陈木匠夫妻俩只生了六月一个女儿,早就想着等女儿长大了招个上门女婿将来能给他们养老,当初他收留另一个徒弟满仓的时候,其实就抱着这个想法,满仓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放在身边教导这些年,各方面都很满意。
只是没想到女儿竟然自己跟栓子对上了眼,早早把这事跟爹娘说了,陈木匠有些意外,也担心栓子到底有爹娘在,将来的事不好说,所以把栓子叫到家里说了女儿以后是要招赘的事,栓子没多少犹豫就表示愿意当这个上门女婿。
在乡下当上门女婿其实是被人瞧不起的,认为是丢了自己家的香火,对不起列祖列宗,所以很多人宁愿一辈子打光棍儿,也不愿意倒插门。
所以何氏听说栓子竟然愿意入赘心里很是不得劲儿,特意把他叫到跟前说了很多话。可是栓子已经打定了主意,而且他亲爹何大舅也同意了,何氏只好按下心里的不得劲儿,帮侄子张罗亲事。
栓子在姚家作坊干活这几年,其实并没有攒下多少钱,每个月发的工钱大部分都给了家里,不给的话何舅妈那一关就过不去,逢人就会讲栓子没良心,在外头挣了钱连亲爹都不知道孝敬云云。
他的亲爹何大舅虽然对这个儿子还有几分感情,可父子长期不在一起生活难免有了隔阂,来妹妹家走亲戚的时候,才会顺便去看看儿子,至于何舅妈,这些年除了撺掇丈夫过来跟栓子要工钱,表现得就当没有栓子这个人一样。
这些事何氏都是知道的,但碍于自己亲大哥,她也不能总替栓子说话,但是成亲是大事,既然兄嫂不管,那她这个当姑姑的总要张罗张罗。
趁着丈夫跟儿子都在家,何氏叫大林去把栓子叫了过来。中文網
栓子过来后,看见姑姑跟姑父两天都在,忙上前问安。
寒暄过后,何氏直接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递给栓子。栓子接过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匣子小元宝,吓了一跳,忙把匣子放回桌
子上。
「姑姑,姑父,这是什么?」
何氏看着匣子里的银子说道:「这里面是五十两银子,其中有三十两是当初陈记给你的赔偿,当时你看病花掉了一部分,剩下这三十两一直放我这里保管着,当初咱们说好的等你成亲的时候拿出来用。
另外这二十两,是姑姑跟姑父给你的礼钱,即便是入赘,办亲事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该花的银子也是要花的,总不能两手空空进丈人家,再说你成亲我们肯定是要出礼钱的,你拿好了,该怎么用自己心里有个数。」
说罢何氏把匣子又塞到栓子手里。
栓子低头看着匣子里的整齐的小元宝眼圈红了,这些年他的工钱大部分都被家里要了回去,现在自己所有的家底都拿出来,也不过攒了一两多的银子,想给六月买个好一点的簪子都困难。可是
把匣子重新放回桌子上,栓子嗫嚅着说道:
「姑姑,我」
何氏伸手从里面取出一个一个小元宝,边取边说道:
「你听我说,这五十两银子,拿出三十两我跟你姑父送去陈家当聘礼,咱们只要出了聘礼,你就不能算是上门女婿。
我还想着,不如你跟六月成亲的新房,暂时就放到老宅里,等三天回门过后,你再跟六月搬回陈家去,这样既全了你岳丈招赘的心愿,以后在村里谁也不能说你是上门女婿的话,你看怎么样?」
何氏这样考虑完全是处于对侄子的爱护,当上门女婿根本不用出什么聘礼,但是侄子出了聘礼,且成亲不是在陈家,相当于是娶了陈木匠的女儿,严格意义上就不是倒插门。
至于成亲后跟老丈人丈母娘住在一起,以后给他们养老,就是关起门来自家的事了,外人却不能再拿倒插门这个说嘴。
姚铁柱也在一旁劝道:「是呀,栓子,你姑姑都替你考虑好了,等会儿我跟你姑就去找你岳丈说说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剩下的二十两你自己做主,看还需要添置啥,自己看着添置。」
栓子当然清楚这是姑姑跟姑父心疼自己,心里很是感动,可是想到做上门女婿是自己答应过的,于是说道:
「姑父,姑姑,我已经答应我师父了,现在反悔恐怕不好,我不怕别人在背后说啥,日子是给自己过的,只要我跟六月过的好就行。」
何氏欣慰道:「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不过这事我们先跟你岳丈商量商量,要是陈家没意见,那岂不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