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茯苓回到霜华院后,关上门在桌边坐了会。
屋内黑漆漆的,也没点灯,好似将她整个人都融进了夜色中。
方仇在外边来了一趟,见屋子里黑着,以为赵茯苓已经歇下,便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赵茯苓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胳膊上传来一阵阵寒意,她才恍然回了神。
寒冬腊月,又是年关将近,这屋子里若不烧炭,简直能冻死人。
赵茯苓敛了思绪,起身先去把炭盆烧起来,然后提了热水沐浴泡脚……一切昨晚,时间已经快至凌晨。
这会儿屋子里的温度起来了,她身上也暖和了许多。
只是赵茯苓没有半点睡意,她回想着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日子,发现短短半年,竟然也有了不少牵挂的人。
还暂驻在章州的李京墨,与她「同生共死」的孙怡悦和芍药,与弟弟思远一模一样的杜秋石,还有尽心尽力的银杏、方仇等等……
每个人都像是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可每个人却又在她的世界里熠熠生辉。
也不知道她离开后,他们会不会记住自己这个赵姑娘?
发觉自己竟有些惆怅,赵茯苓不由笑叹一声,又摇了摇头。
她找来纸笔,想找在走之前,给李京墨和孙怡悦等人留下点只言片语。
可提起笔后却又不知道写点什么。
最后思来想去,赵茯苓只写道:「我回了属于我的家,期待来日重逢。」
这是留给孙怡悦的,留给芍药的便是叮嘱她以后勇敢坚强点,话语也不多,但言语中都是担忧。
直到最后,要写给杜秋石和李京墨时,赵茯苓再次僵住。
她和杜秋石的关系,全赖于她先入为主的将对方当成自己的弟弟。杜秋石聪慧,恐怕早就察觉到,却从不曾表现出排斥。
所以赵茯苓便一直这样自欺欺人。
可真回去了,思远已经离开的事实,就会血淋淋的呈现在她面前。
这样的结果,叫赵茯苓一时难以说出自己的心情。
思来想去,所以只言片语也不留了,只希望他能早日恢复个健康的身子。
到了李京墨这里,赵茯苓有千言万语的喜欢和不舍,最终却只在纸上滴下几点墨来。
「罢了!」她轻叹一口气,将笔搁起,最后什么都没写。
写好的信件都在桌上压着,赵茯苓回到床上,久久未眠。
天大亮后,方仇再一次来了霜华院。
见屋子没动静,他就站在院子里安静的等。
直到屋门打开,赵茯苓从屋里出来,他才高兴的迎上去说道:「姑娘,什么时候开始征兵?」
赵茯苓挑了下眉,问道:「你很着急?」
方仇有些不好意思,捋了把大胡子笑哈哈的说道:「我这不是第一次当官吗,总想着赶紧威风一二。」
赵茯苓被逗笑,说道:「几日后吧,到时候有你威风的机会。这两日多数百姓都在回城,急需人手帮忙去安顿,你便现在那边看着。如果有什么事,来找我就行。」
方仇高兴的点了下头,态度很是爽快:「好嘞!」
说完正事,再看到赵茯苓眼前的青黑,方仇好奇道:「姑娘这两日是不是操心城中之事,都没怎么睡个好觉?瞧你这眼睛,都有引子了。」
「是吗?」赵茯苓一整夜没合眼,只天快亮的时候眯了会。
却没想到,只是熬了一晚,眼下就出了黑眼圈。
她笑着说道:「我方才没仔细看……没事,就这样吧。」
方仇却叹气道:「银杏不在,都没人给姑娘梳头了。你这
几日,姑娘头发挽的着实有些随意。」
赵茯苓:「……」
提起银杏,其实她心中有些不大好过。
可方仇这话,又莫名叫她哭笑不得。
「行了。」赵茯苓笑嗔他,「起得这般早,去干活吧,别在这里跟我贫嘴。」
方仇挠挠头,「欸」了一声:「这就去。」
他转身迈过大步走了,赵茯苓去大厨房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又去找了趟刘守备。
这小老头已经准备回家去了,看到赵茯苓来,还有些诧异:「赵姑娘还有事?」
赵茯苓点了头:「问问刘大人,甘州剩下的城守军中,适合提拔的人有哪些?」
刘守备听到这话也没多想,给赵茯苓说了几个人名。
赵茯苓全部记下,又和刘守备讨论了下甘州城守营的事,最后起身去召这些人前来。
等所有人聚齐后,赵茯苓便将自己昨晚想好的安排,一一吩咐下去。
这些人不少都是跟她在东城门守过的,也清楚赵茯苓的能力,自然无一不从。
赵茯苓想了想,最后说:「三日后,就暂由千总代管甘州城守府事宜吧。」
说来也巧,这千总正是当时随赵茯苓前去甘浚山的那位。他对当时赵茯苓带兵前往仄州支援的事,因为没同意而后悔不已,也对赵茯苓格外的佩服。
如今听赵茯苓这样安排,连连推辞:「姑娘珠玉在前,卑职怎敢……」
话未说完,赵茯苓就打断说道:「我可能要离开一趟。若是我回来了,我会继续安排事情,若是我……短时间内回不来,你就看着。」
千总这才放心的点了头:「行,卑职记下了。」
这边的事安排妥当,赵茯苓又去找了下张大人。
两人在官衙议事厅说了好久,回到霜华院后,赵茯苓终于开始提笔给李京墨写信。
可信中内容却与二人情感丝毫不相关,全部都是对甘州接下来详细安排的总结。
这些写完后,她又将给徐家主等人安排下去的生意,齐齐讲述了一遍。甚至炼制精盐、开采铁矿的详细法子,也备在了其中。
最后,还把两只几乎一样的玉佩,也写进了信中。
写信的过程中,赵茯苓也不确定,自己若是离开了这具身体,那个商城还会不会在。
便打算临走之前,给李京墨屯一波物资。
兵器肯定事买不到的,都是管制物件,她便只能囤些粮食和衣物。
将商城中的钱花了三分之二后,赵茯苓才在信件的末尾写道:「虽是冬日,可想着你的面容,我便觉周遭百花齐放、鸟唱蝉鸣。」
「京墨,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