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从顺甘官道上呼啸而过。
马车轱辘声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响亮,偶尔劫掠起车帘,能看到里面坐着个双手抱肩、神情低落的姑娘。
这正是快马加鞭回甘州的孙怡悦等人。
车厢里就三个人,除去孙怡悦外,还有一脸懵懂的豆包以及张全。
赶车的两人,是十三派来的护卫,他留下人护送孙怡悦等回甘州后,便去追了白青一伙。
如今时间过去两天,也不知道有没有追到。
孙怡悦心中早就裹成了一团乱麻,也不知回去甘州了要怎么和赵茯苓交待,又在猜测赵茯苓会不会生气。
当时***破城后,因为事情紧急,赵茯苓也没来得及多叮嘱她们几句。
只说她有些拳脚功夫,这三个丫头就都交给她和张全,叫她们一路跟好张大人,出去了相互照应。
可没想到,城门还没怎么出得去,她们就和张大人那边,被人流大潮裹挟着走散了。
孙怡悦只知道顺州安全,便带着几人以及四个城守军一路往顺州走。可还没进顺州境内,就遭遇了围攻。
那些人不仅劫走了白大夫和白青,甚至连她们也想带走。
豆包当时去方便了,侥幸躲过一劫,她和张全只顾着阻挡,没发现银杏和芍药都被带走了。
那四个城守军拼死护送她们离开,若不是后来溜得快,恐怕五人无一幸免。
但现在……孙怡悦宁愿被带走的是自己。
她又叹了口气,眉头低垂着,有些说不出的颓丧。
豆包看了几眼孙怡悦,脆生生的安慰:「姑娘,赵姑娘不会怪你的,你也没有办法。」
任是谁也没想到,顺州居然会出这么大纰漏,他们都报出是甘州卫守府的人,对方依然冲了上来,可见他们并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要知道,当时方仇在丘川之地落草为寇时,也不敢这么在太岁头上动土的。
毕竟安西是李京墨的大本营,甘州又是他的落脚之地,这边五州众人皆知。对方明知道是甘州城守军却依然选择动手,这无异于挑衅李京墨。
孙怡悦明白出了问题,可她又帮不上忙,如今只祈祷能够快点儿回到甘州,快点儿见到赵茯苓。
好在这一路还算顺遂,顺利进城后,孙怡悦叫护卫赶着马车一路飞奔到杜府外。
马车刚停稳,她就掀起帘子,不顾形象的跳下去。
赵茯苓刚从府中出来,就见她提着裙子小跑上台阶。两人迎面遇到,孙怡悦话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眼泪先骨碌碌的滚落下来。
赵茯苓「哎吆」了一声,笑道:「这是怎么了我的小孙姑娘。」
孙怡悦被她打趣,却并没笑,反倒委屈和后怕更加涌上心头。
她扑进赵茯苓怀中,哇哇的哭了几声,等情绪缓和些了,才闷闷的抽噎道:「对不起赵姐姐……我没有保护好芍药和银杏,没有将她们带回来。」
赵茯苓眸子黯了黯,最后却只是抿唇笑道:「这不怪你,是我当初没有安顿好你们。若是我坚持叫你们提早离开,应该也不会……」
赵茯苓说到此处,又停了下来。
世事难料,过去的事情,如今又怎么说得清?
赵茯苓索性也不说了,安抚的摸摸孙怡悦的头,看到豆包和张全也跟上来,便笑道:「先回府中休息吧,芍药和银杏那边,我已经派人去了,她们不会有事的。」
豆包到底是个小丫头,害怕虽然有,可回来后一颗心就已经安稳落下。
她对赵茯苓似乎有种无条件的信赖,见赵茯苓这样说,便笃定的点了头:「奴婢相信赵姑娘。」
张全也默默道:「奴才也相信赵姑娘。」
赵茯苓笑了笑,也揉揉豆包的头,叫他们先进去。
杜府中的人基本都回来了,不过丫鬟奴仆早就遣散,也就杜管家和几个府中老人还在。
孙怡悦也住霜华院里,因为赵茯苓一早就叫人收拾过,便直接带着豆包过去。
回到舒适的环境里,她身心都放松下来,大概是知道身边有赵茯苓在,只觉得萦绕在心头的那些阴云也都散去了。
沐浴过后换了干净衣裳,孙怡悦觉得腹中空空,便叫豆包去厨房拿些吃的来,她自己则进了主屋。
赵茯苓身边这几日一直都没人伺候,屋内空阔又干净,连屏风都没了,便显得她内室里床上的羽绒被格外显眼。
孙怡悦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被子,好奇的凑上去看,看着看着,又没忍住上手摸了摸。
这辈子绵软又轻盈,光是看着就觉得很暖和。
小心翼翼的摸完后,孙怡悦又忙把被子认认真真整理了番,谁料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压在枕头下的信纸。
看着那厚厚一沓纸,孙怡悦歪着头看了眼,只瞧见开头的「怡悦」两字。
「怡悦?」孙怡悦嘟囔道,「写给我的?」
她将信纸抽出来,粗略的浏览了下内容,看到最后的「期待重逢」几个字,脸色僵滞了片刻。
「赵姐姐怎会写这样的话?瞧着像是离别信一样!」
孙怡悦心中有些不安,将信中内容又反复看了一遍,最后没忍住,把所有的信纸都抽了出来。
厚厚一沓,有写给她的,有写给芍药的,还有写给李京墨的。
虽然更多的都是些公事,可这私人的信件里,无一表达的不是离别。
赵姐姐她……要去哪里?
「姑娘,厨房中只有午时的剩菜,我简单热了下就端来了。」
豆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孙怡悦却没顾得上回她,只立刻扭头问道:「赵姐姐还在府中吗?」
豆包顿住,摇摇头茫然道:「奴婢不知道,咱们进来的时候,赵姑娘好像出去了。看方向,应该是去了卫守府吧?」
孙怡悦忙收起信件,全部重新放回枕头下,然后道:「你先吃,我去找赵姐姐说件事。」
豆包睁大了眼睛:「姑娘,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垫垫肚子啊!」
孙怡悦直接小跑了出去:「回来再说。」
豆包傻眼的看着她像一阵风似的离开,最后才忍不住嘟囔了句:「这么急迫?什么事还能比填饱肚子更急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