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茯苓问得直白,阿越有些尴尬,眼里不免流露出些惭愧。
沈迟倒是没说什么,只神情缓和下来,递过来一张烤软了的烙饼道:「垫垫肚子。」
谁料,赵茯苓直接拒绝:「不吃了,我这里有。」
沈迟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她手中捧着一个奇怪的盒子。那盒子花花绿绿的,像是纸又像是别的东西,叫人看不清里面装的什么。
赵茯苓也不避着人,直接拆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
阿越凑过来一看,嗬,怎么有米还有水?
「这是什么?」他忍不住开口。
赵茯苓对他倒是和颜悦色的,温声道:「自热米饭,土豆牛腩味儿的。」
阿越听不懂,但不妨碍他蹲在一旁好奇的观看。
赵茯苓拆包装加水再合上盖子,然后也蹲坐在一旁。
看着盒子上方的小孔逐渐冒出热气,阿越好奇道:「赵姑娘是在煮米饭?」
赵茯苓点了头:「差不多吧。」
阿越惊道:「这小盒子能煮熟米饭?」
说着,他手贱的凑上去想感受一下,赵茯苓忙提醒道:「小心烫!」
只是说得再快,也没来得及拦住他。阿越手指尖刚碰到热气上,就痛呼一声。
见他把手缩回来,赵茯苓无奈道:「这水蒸气比沸水都要烫,你又不是三岁稚子,怎就生出了想试试的心思?」
阿越有种被夫子教训的尴尬,他对着手指吹了几口气,小声说:「我看你这小盒子里也没生火也没放锅,却能煮饭……实在好奇。」
赵茯苓随口道:「因为下面放了生石灰,碰到水就会发热。」
阿越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追问道:「生石灰是什么?」
赵茯苓:「……是一种好东西。」
阿越知道她不打算继续解释了,只好挠挠头,讪笑一声闭上了嘴。
其实他还想问赵茯苓,这些东西都是打哪儿来的?明明上马车时赵茯苓什么都没带,怎么一会儿肉干一会儿米饭的?
还能凭空变出来吗?
两人沉默的坐在火堆边上,直愣愣的看着那热气发呆。
沈迟在马车边上站了会,也默不作声的走过来,在对面坐下。
三人谁也不说话,直到米饭盒子外的热气逐渐减小,赵茯苓才动手将其拿起来拆开。
盒子一打开,一股浓香爽口的味儿窜进三人鼻中,虽刚吃过烙饼,可阿越还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赵茯苓看他一眼,问道:「要不要尝尝?」
阿越愣了下,随后连忙摆手,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起身:「赵姑娘快吃吧,我、我去看看马儿。」
说完后就撒腿跑了,只留下对面端坐着的沈迟。
赵茯苓又看一眼沈迟,却没怎么客气,自己动了筷子。
沈迟静静看着她,片刻后才道:「你身上有很多秘密。」
赵茯苓不置可否:「借尸还魂就是最大的秘密,不是吗?」
一句话怼得沈迟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他才继续说:「怎么不避着点我和阿越?」
「有什么好避着的?」赵茯苓笑笑,反问他,「你总不能来抢我这一口吃的吧?再者,我马上就要死了,临终前吃点想吃的,应当也无可厚非!」
沈迟这时候才发现了,眼前的赵姑娘,和她的阿苓还有些区别。
这最大的区别便是牙尖嘴利。
这位赵姑娘若是收敛起那些尖刺,便是温婉和气的。可若是心中不畅快了,像方才那样,三言两语好似就要把人的脸皮都剥下来。
沈迟知道,自己这一路来的所作所为,实在难以当得起「君子」二字。
从一开始赵茯苓便很配合他,也应了她自己那句话,真正做到了从容赴死。
反倒是他,猜忌、警惕又提防对方,赵茯苓对他厌烦排斥,也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沈迟抿着唇安静下来,也没有再去打扰赵茯苓。
赵茯苓吃饱喝足,将斗篷裹住身体,坐在火堆边打起了盹儿。
等天色终于亮起来,三人才又上马车继续赶路。
有了这自热米饭开头,赵茯苓后面再拿出自热火锅以及其他吃的,沈迟和阿越也不觉得奇怪了,甚至阿越还在心中默默希望被投食。
只可惜,他的小愿望还没实现,马车就先到了章州外的嶷崖处。
天色将暗,嶷崖这一段路更加难走,大雪从叛军占城那日就累积了很厚,这里又是崇山峻岭树木高挺,阳光难以抵达,所以积雪常年不化
马车轱辘陷入里面,好半晌都走不出几步远。
赵茯苓见这路实在难走,干脆掀起帘子道:「别为难马儿了,我们走过去。」
阿越不知那道观有多远,只能转头看向沈迟。
沈迟却犹豫了片刻。
李京墨就坐镇在章州,若叫他发现赵茯苓在此处,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只是略一沉吟,他就拒绝了赵茯苓的提意,只给阿越说道:「前边还路远,若是走过去,起码得两个时辰。不必下马车,过了这一小段路就好走了。」
阿越只好又重新去驾车,赵茯苓看他一眼,也闭上嘴不再说话。
沈迟倒也没有说谎,过了没多久,路面就好走了许多。
只是那道观也没有多远,马车跑了一个时辰不到,就看到远远一处破落的小院子。
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奇峰异岭,而这小道观荒而不败,静而不冷,藏于白茫茫的天地之中,倒像是某位仙人遗忘的洞府。
赵茯苓反倒起了兴趣,她从马车上跳下来,问沈迟:「道长就在这里?」
沈迟点了头。
赵茯苓笑着说道:「的确像是世外高人住的地方。」
她没管身后的马车,提起裙子大步往前,刚走到道观外,就被一个小少年拦下。
「你是什么人?」
赵茯苓望着她,仔细打量了片刻,才讶异提眉道:「你是小道姑?」
郭洄愣了下,随后更为惊讶道:「你怎么看出来我是女的?」
因为好奇,她竟也没顾得上介意赵茯苓对她的称呼。
赵茯苓偏了下头,笑的狡黠:「看出来的。」
「我才不信。」郭洄说着,看到沈迟从赵茯苓后边走来,了然的露出嫌弃之色,「他告诉你的呗!」
赵茯苓看了眼沈迟,却只是笑笑并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