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老夫人闲聊几句,多是问赵茯苓在外的生活。
该问的问结束了,她才话题一转说道:「丫头,你可知咱家中情况?你那位七表哥,在路上可与你说了?」
赵茯苓点头:「只说了一点。」
苗兰在旁边插话:「奴婢打听过了,只说了他们二房的事情,对老妇人这边没怎么提。」
宗老夫人便冷笑一声,淡淡道:「他们的心思,我都明白。」
这话语气随意,可其中威严很盛。
赵茯苓却眨巴着眼,表示自己很茫然,并不明白。
宗老夫人看出来,对苗兰道:「好好给丫头解释一番。」
苗兰点头,给赵茯苓奉上一盏热茶,这才仔仔细细的讲述起来。
宗尤说得也没错,如今的宗家,就是前朝刘氏皇家后裔。不过他给自己脸上沾了点光,真正是皇家后裔的,并非他们宗家男人那脉,而是赵茯苓以及她母亲这一支。
说确切点,就是宗老夫人为首的女人这一支。
当年遗留下的皇家后裔,其实是位封号为「静安」的皇室公主。
静安公主当年便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只是苦于女子身份,与那把龙椅无缘。她成年后出宫建府,又挑选驸马诞下子嗣,最后眼睁睁看着她们刘家的江山,在荒Yin无度的兄弟手中葬送。
静安公主心中怀恨,一恨兄弟无能父皇偏心,恨这世人对女子的苛刻不容。
二恨李家人不忠不义,趁刘氏无人时反叛夺去刘氏江山。
所以她的一生,都在积极寻求复国。
只是静安公主的驸马,却不似她这般出色有魄力。
盛年安乐时,倒有几分翩翩君子的气度。到了兵荒马乱时,只剩下落魄和软弱。
驸马为求活命主动劝降静安公主,静安公主一气之下手刃夫婿,带着孩子失踪。
到后来,她的儿孙就一直传到了宗老夫人这一代。
苗兰给赵茯苓说:「那时和刘氏皇族有关的男丁都活不下来,老祖宗便留了遗训,咱们刘家后人都以女子为尊。刘家的江山夺回来了,也是刘家的女子坐龙椅、当君主。男人能做的,我们女人也都能做。」
赵茯苓听得讶异,心中不由想起了李京墨那位姑母,如今还建在的建阳大长公主。
这不就是另一个静安公主吗?
封建社会苛刻的制度和思想,在毫不怜惜的压榨女人价值,叫她们为皇权为男人服务。可无论如何,历史的长河中,依然会涌现出明珠般耀眼的女人。
例如静安公主,又诸如建阳大长公主。
她们不止是在争夺皇家权力,更像是在争夺属于女人的权利。
若非被逼着相夫教子,若非被社会环境挟持,她们的一生应该也不止于此。
便是做个名扬四海的大将/军,也总比嫁给一个碌碌无为又懦弱的男人强。
赵茯苓叹了一句:「老祖宗真叫人心生钦佩。」
苗兰听到这话,和宗老夫人对视了一眼。
赵茯苓这句感慨,情真意切,很像是发自肺腑。
能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宗老夫人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怕就怕,这个独苗苗的外孙女,像她的女儿一样简单又愚钝,很容易被人就糊弄欺骗。
最重要的是,若她自己都觉得女人该贤良淑德该为男人服务,那宗老夫人自是没了多少耐心教导。
好在听说那位赵修明,虽然是个读书人,却并不迂腐,将她这外孙女教的还不错。
宗老夫人有些满意,看向赵茯苓的眼神莫名和善许多。
苗兰却还故意
问了句:「小姐不觉得荒唐?」
赵茯苓提眉反问:「哪里荒唐?」
苗兰道:「老祖宗当年说要兴复刘家皇室,被人骂荒唐。我们宗家女子掌权,也被人骂荒唐。小姐在外头应当也看到了,这世间女子的地位格外低下。」
赵茯苓点了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想要打破历时千年的糟粕规矩,必须要有人第一个站出来说不。那为什么,这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不能是我们呢?他们说荒唐,是因为他们惧怕我们成功。可他们越是惧怕,我们就应该越要争取应得的东西。」
「说得好!」宗老夫人激动之余,重重拍了下桌面.
苗兰掩唇笑起来,对赵茯苓的态度也亲和许多:「不愧是我们老夫人的嫡亲姑娘,这见识比族中其他姑娘好多了。」
赵茯苓抿唇笑了下,又收敛了气势,变得乖巧温柔起来。
「听姑姑的意思,庄子里还有其他的姑娘?」
苗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都是旁支的,和咱们老祖宗扯不上干系。」
宗老夫人笑笑,拍了下苗兰的肩,这才解释道:「咱们家大业大,离不了和人联姻,找人扶持。你老祖宗当年还二嫁呢,若非她二嫁,也留不下咱们和这家业。」
赵茯苓点了头,心说怪不得。
看起来,这宗家约莫也是前头联姻留下来的。真要算血缘的话,正统恐怕就阿苓姑娘这一支。
苗兰果不其然又多说了几句,说这庄子如今姓宗,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若刘氏太张扬了,唯恐打草惊蛇。
但在这家里真正做主的,还是宗老夫人这个刘氏之女。
说罢,苗兰还转头问宗老夫人:「老夫人,小姐的姓氏如今要更改过来吧?」
宗老夫人点了头,看向赵茯道苓:「在咱家,都是随母姓,你以后便要叫刘茯苓了。」
赵茯苓对这无所谓,她并不是真的阿苓姑娘,只是想来打探下宗家的消息而已。姓赵还是姓刘,对她都没有什么影响。
点头应下后,宗老夫人就指了几个丫鬟前来,叫她们日常伺候着赵茯苓。
祖孙俩正坐着,外面来人传话:「老夫人,三爷那边忙完了,说是要过来见见咱们姑娘。七少爷也说是许久未见您,要来拜见您老人家。」
宗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立刻就如秋风扫落叶般,消失殆尽。
「拜见我还是意图在我乖孙身上?将他们打发了,我家丫头一路赶来累坏了,今日谁也不能叨扰她。」
那丫鬟去传了话,赵茯苓则在暗中观察着宗老夫人。
见宗老夫人看过来,她忙问道:「外祖母,听说三……舅今日生辰,那我可要过去贺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