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晚娘心中暗松口气,却还是坚持追问。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林家公子?」
应齐望着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却反问了一句,「我若不是,你是不是,便不打算要我了。」
纪晚娘蹙起眉头,没明白应齐的意思。
应齐声音低下来,缓缓道:「你我虽已经成了亲,还有了夫妻之实,可我总觉得这桩婚事就像是小孩过家家一样,并没有被你认可。」
「林家富可敌国,林家三公子属于嫡出,以后身家自然也不菲。我若是他,你或许会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我若不是他,你应当会直接将我弃于敝履吧?」
纪晚娘冷了脸色,她起身斥道:「你就是这样看我的?我纪晚娘在你心目中,就是这等嫌贫爱富之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应齐的声音有些苦涩。
他没有再看纪晚娘,而是抓紧被角,小声道:「晚娘太好了,与晚娘比起来我自惭形秽,时时觉得自己配不上。」
纪晚娘又气又想笑,心中却也酸涩起来。
自她记事开始,好像从未有人觉得她这么好过。
从家中父母姊妹,到后来青楼老鸨,再到宗老夫人手中……所有人都是在衡量她的价值,衡量她能带来什么。
唯有眼前这傻大个,觉得她哪哪都好。
纪晚娘抿了下唇,强忍住自己的坏脾气,说道:「你觉得我处处都好,不也是因为我平沙城龙头这个身份吗?我若只是寻常女子,你还会觉得自惭形秽?」
「即便你不是平沙城龙头,我也觉得你处处都好。」
应齐又抬起头,瞟了眼纪晚娘,发自肺腑道:「除去地位和身份,你自己与身俱来的东西,才是最让我喜欢的。」
这话类似于表白了。
纪晚娘脸颊发热,又有些尴尬。
应齐说完后,更是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洞钻进去。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中时,外面突然传来守卫的声音:「纪龙头,老夫人有请。」
纪晚娘瞬间恢复了冷肃的神情,她看一眼应齐,低声叮嘱:「好好在这里休息,流月宫一般情况下无人敢闯进来。」
「我知道了。」应齐点点头。
纪晚娘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干脆转身往门外走。
才走到门口,应齐就喊住了她:「晚娘。」
纪晚娘回头。
清晨的第一束光从门口落下来,照在她美艳风情的面容上。
应齐呆呆望着,只觉得这束光好似悄无声息,又坚定不移的刺入了他心里去。
那样酸涩又甜美的感觉,是他此生都未曾体验过的。
纪晚娘见他不说话,挑起了眉头催促:「什么事?」
应齐回了神,忙道:「我……我就是想说,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因为身份。我宁愿你只是个普通女人,而不是这样奔波劳累的平沙城龙头。」
纪晚娘悄悄勾了下唇,又很快散开。
她气定神闲道:「还有吗?」
「还、还有?」应齐想了想,小声说,「我确实不是林家三公子。」
纪晚娘眸子眯了下,本想问他到底是谁,可看着应齐纯澈又诚挚的眼神,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这已经是一个进步了。
她想,不能将对方逼得太紧。
毕竟两人已经是天地见证过,拜过堂的夫妻。
纪晚娘笑了笑,挥挥手:「知道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她脚步轻快的从侧院出去,一路唇角上扬。
直到进了议事大
厅,才恢复了冷厉神情。
宗老夫人坐在最上首,面无表情的盯着下边。
一众龙头分列而坐,全部屏气凝息,大气也不敢喘。
纪晚娘往前面看了眼,赵茯苓也在,和宗缙分别坐在老夫人左右下手。
明日便是二人大婚的日子,议事大厅中早就贴满了喜字,也拉满了红绸。可分明是喜庆的东西,这会儿却让人觉得压抑又喘不过气。
纪晚娘抱拳行过礼后,就在赵茯苓身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宗老夫人给了苗兰一个眼神,苗兰便开始说起了宗尤遇害一事。
事情大家都清楚了,就是这凶手,却一直没有什么线索。
「当初守着七少爷屋子的两个守卫,已经被关了起来。但不管是如何拷打,他们咬死了没见到人。院子里其他的守卫,也没发现有人进过院子。」
苗兰说着,看向纪晚娘,「而纵观前因后果,与七少爷发生过矛盾的人,唯有纪龙头。」
当然还有赵茯苓,可赵茯苓是主子,哪能随意去审问。
纪晚娘早就猜到了今日这一遭,她起身抱拳道:「是,属下与七少爷有些争执。」
铁水城龙头立刻大声道:「这不光是争执吧?纪龙头,你对七少爷怀恨在心,买通守卫暗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纪晚娘回头,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证据?」
「这还需要证据吗?」铁水城龙头摊手,「明摆着的事。」
纪晚娘立刻道:「方龙头此次前来庄子,听说带了二十几个守卫,其中不乏武艺高强之人。那我要是说,七少爷是被你这些人中的一个暗杀了的呢?」
方龙头睁大眼睛,怒吼道,「你有什么证据?」
纪晚娘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的还回去:「这还需要证据吗?明摆着的事。」
眼见着二人要吵起来,宗老夫人脸色难看道:「够了!」
一声厉喝,二人立刻偃旗息鼓。
老夫人给苗兰使了个颜色,苗兰看向纪晚娘,问:「纪龙头,七少爷为何要扣走你夫君,你夫君如今人又在何处?」
纪晚娘知道今日来这一遭,她和手下的人不会清白。
她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却还是认认真真解释了一番。
苗兰说:「七少爷腹部伤口,是你刺的?」
「没错。」纪晚娘面无表情道,「他给少主下药意图不轨,属下恼怒失了分寸,便刺了他。但那伤势不及要害,大夫也看过的。」
苗兰看了眼赵茯苓,赵茯苓点头:「我能作证。」
要说起来,流月宫的人虽有嫌疑,可人人都能证明清白。
反倒是这些住在客院的龙头,昨晚的举动都颇为惹人怀疑。
苗兰查问起来的时候,有几个龙头还心虚不敢回视,说起话来也颠三倒四,有些语无伦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