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7）

陈东将车开到一个幽闭的巷子，观察一下周边没有行人，将车子熄了火，车里的灯也关了。

“你刚才是不是提到张胜了？”陈东望着那孩子被吓坏的样子，还是持怀疑态度。

男孩被刚才长毛一通恫吓，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听见陈东问话，头摇得像是筛子，趁他不备，一把拉开车门就跑了下去，在陈东的呼声中一路狂跑，最后消失在了黑色的巷子里。

陈东看着漆黑的巷子，心里也是一片茫然，孩子的话就像是在他原本闭塞的脑袋里塞下一吨炸药，随着引线一点一点点燃，很多之前没有在意或者忽略的点都浮上心头，让他越想越不安。

重新启动车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趟之前张胜住的地方，以前一起打球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再次见到，和记忆中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他把车停在几栋楼后面的一块空地上，想上去转一圈，结果人还没有下去，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一路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在前面领头的，就是今天长毛在电话里破口大骂的对象。

陈东庆幸于自己停的位置够偏僻，车子也熄了灯，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穿过漆黑的街道，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

他在车里又等了几分钟才下去，没走几步就差点被脚下的易拉罐瓶和各种啤酒瓶绊倒，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才勉强走出了这段路。

依着之前的记忆，他找到了张胜家的楼，发现上面零零星星只开着几盏灯，张胜他们家那一排基本上都黑着，看起来好久没有人住的样子。

陈东就着手机的灯光找到黑漆漆的门洞，里面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亮了几盏，但是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照亮脚下的台阶。

陈东刚爬了一层楼，从上面走下来一个提着东西的大妈，猛不防差点撞到他身上，叫了一声，吓得陈东倒退了两步，连声说不好意思。

“又来了，又来了，一天天的，让你们搅得都快神经衰弱了……”大妈惊魂未定的看他一眼，拿着手里的垃圾继续往下走，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的继续念叨：“也不知道张老爷子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了，儿子，孙子，没有一个省事的……”

陈东听着她走远了，自己继续往上走，到了张胜他们家楼层，发现那里走廊的照明都被人弄坏了，他只好又依靠手机的手电筒一家一家的辨认，走到第三还是第四个门口，他停了下了，那户门口上的锁早被人卸掉了，大门也是虚掩着。

陈东推开门，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拿手机一照，是一条被踩的乌黑的棉被，他在墙上摸了一会，终于找到了电源开关，结果也是坏的。

拿着手机小心的在房间走了一圈，发现这里像是被强盗扫了一遍，所有的抽屉柜子都是大开的，里面的东西撒的满地都是。床上，沙发上也被一扫而空，只剩下光溜溜的床板和没有靠垫的沙发骨架。

想到刚才来的那伙人，陈东怀疑这就是他们的杰作，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么费劲心思想要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从张胜家出来的时候，迎面又碰到了之前见到的那个大妈，她这回倒是淡定了一些，只是嫌弃的瞥了一眼陈东，就侧身走了过去。

“阿姨。”陈东开口叫住了她，大妈在几步之外站住，回头看他一眼，警觉的捏着自己的房门钥匙先快速把门打开，然后砰的一声锁上房门，进去后还不忘拉上窗帘，彻底将陈东隔绝在外。

陈东有些尴尬的在黑漆漆的楼道里站了几秒，然后转身下了楼，到楼下他回头朝上看的时候，发现那个大妈在隔着窗帘缝观察他，看到他回头，又是唰的一下将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陈东回家后一直在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虽然他对于男孩的话半信半疑，但是一闭眼就忍不住浮现张胜最后和自己告别时的笑脸。折腾到半夜，他还是睡不着起来了，一个人趴到阳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陈东自觉自己不是个聪明的人，就像妈妈总嫌弃的爸爸一样，凡事反应都要慢半分。而他自己也从来没有什么大的野心，只想着安安稳稳的找个工作，平平淡淡的过好每一天，所以之前长毛跟他说的很多赚钱的生意，他都没有参与，他总觉得只要自己本本分分的，麻烦都会离自己远一点。

之前当兵的时候，他本来是有机会升士官的，但是因为反应太慢，不懂得迎合领导的心思，最终还是被涮了下来，他倒是也没有恼，老老实实的背着行囊就返乡了。回家后被母亲数落了好几天，说他死脑筋，不会来事，现在工作也不好找，不行就跟着老爸老妈学着拉面，在面馆里讨生活，他虽然不愿意，但是也没有出声反抗。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可以赚点钱贴补家用了，难道要给自己找麻烦么？陈东想着，烦闷的吸了一大口烟，烟一下子堵到了气管，他被呛的眼泪和鼻涕水都流了下来。

回到床上，陈东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回想着昨晚长毛在电话里骂人的话，隐约记得他提到了什么金子，佛像之类的，难道昨晚那伙人去张胜家搜的，就是那个东西？

他翻个身，又想起前段时间在监控室听几个手下的保安聊天，说超哥最近火气很大，好像有什么东西丢了，他当时还警觉的问是在楼里丢的么，怕是自己的失职，小保安都摇着头说不知道，应该不是。现在想想，不知道和他们今天找的东西是不是有关系。

可是，为什么要去张胜家找呢？难道小孩的话是真的？张胜的死，真的和他们有关？陈东双手撑着后脑勺，睁大眼睛瞪着月影照在墙上的斑驳影像，眼见着天空一点一点泛白，他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