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临别一课
何府之中。
酒席已经摆上了。何夕坐在主位上,练子宁与黄子澄在两侧落座。
何夕举起酒杯,说道:“我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你们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练子宁说道:“请老师放心。我们此去漠南,绝对不会老师丢脸的。”
黄子澄说道;“此去上不负陛下使命,下不负老师之教诲。”
何夕看着他们一个个志气昂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对于他们要去漠南这一件事情,何夕是很为他们担心,他们自己却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天大的机会。
一出仕就是天子近臣。又委以重任,这不是他们在国子监读书这么多年来的愿望吗?
他们根本体会不到何夕的想法,在何夕想来,这才学习了一点东西的学生,纵然成绩优越,也是远远达不到毕业的标准。而他们却没有感觉。
何夕想起那些战争年代,学习还没有满三个月就要上战场的军校生。忽然有一些理解了。毕竟,很多时候,是没有等你在安静的课桌上成长起来的。
何夕也就释然了,何夕说道:“我今天请你们过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嘱咐的。只是有一课,今日教授给你们。”
两人心中一动,顿时精神起来,说道:“请恩师赐教。”
他们在何夕坐下听讲,深知何夕的根底。虽然何夕在很多方面根基浅薄,但是很多办法与方法,精妙绝伦。今日临行秘传,定然是非同凡响。
何夕见状,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你们如果多留一段时间。我是会告诉你的。我教给你们的是调查统计的方法。你们要知道,很多时候,你们下去查访,下面的人会骗你的。唯独数据不会。”
于是,何夕将一些常用调查方法。什么经济调查法,矿物质调查,等等各方面调查的办法,在饭桌上一一说明。
这些调查方法,有一些是何夕自己思考的,他毕竟没有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还有一些,就是从各种资料之中抽出来的。在中国古代是缺少这种调查的。广泛的田野调查,是在民国时期才次第推行开来的。
这种调查办法,很普通的。却代表着政府对下面的掌控加深了不止一层。
毕竟,何夕之前教授他们的不过是一些观念,一些研究训诂的办法。具体如何做事,一点也没有教。当然了,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些具体的做事方法,本身并不重要。因为他们能参悟出来。
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很需要在。
何夕将这些讲完之后,看两个人不同的表情。
练子宁胸有成竹,显然已经铭记在心了。而黄子澄微微皱眉,有些记下来有些没有记下来。
不过,何夕也没有再说。反正这仅仅是具体的方式方法,给他们一个思路就行了,到了草原上,还是需要因地制宜的。
何夕说道:“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我一直思索草原上的问题,你觉得草原之所以游牧的关键在于什么?”
练子宁沉吟片刻,说道;“草料。”
何夕说道:“对,所谓之游牧,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逐水草而居。就是为了给牲口足够的草料,但是实际上有一个问题,草原上草是春生夏长。秋丰,到了冬天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草原上这些牲口,真将草原上所有的草都吃了吗?”
“未必吧。”
黄子澄说道;“不是未必,而是一定。草原上有三灾,黑灾,白灾,风灾。这三灾一起,灭杀无数牲口。黑灾乃是冬天不下雪,草原干旱,第二年寸草不长。白灾就是冬季下大雪,雪太大了,以至于成灾,风灾,就是指大风呼啸。破坏力惊人,能连人带畜一起吹上天。”
“除此之外大灾小难,不知道多少,草原上牲口数量,其实一直很低,对于很多牧民来说,牲口那是比人还金贵。特别是在冬天。”
何夕说道:“那么如果夏季打草,储存到冬季。用以喂养牲口,是不是有很多牲口能活下来。或者说,如果能以打草的方式,喂养牲口,那么能不能让牧民定居起来。”
黄子澄微微皱眉说道:“老师,这是根本不可能,不说别的。单单说一点,为牲口打草,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如果距离太近,何不让牲口自己去吃,如果距离远了。去打草然后运输回来,要费很大工夫的。”
“还不如游牧,将牲口赶过去。”
“更不要说,将夏季的草储存到冬季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牲口要吃的草,不能是干草,如果唯干草的话,必须掺进去豆料,否则的话,牲口是活不了的。必须是鲜草。”
与何夕不一样。
何夕在后世基本没有见识过,什么是大牲口。纵然在大明学会了骑马。但也仅仅是骑马而已。剩下的事情,与他是没有一点关系的。怎么喂马,何夕才不管。但是黄子澄却不一样。
大牲口作为重要的生产资料。黄子澄小时候也是见过的,甚至很有可能亲自喂养过,正因为如此,他对马牛羊这些牲口的习性,饲养成本什么的还是比较了解的。
自然觉得何夕所言是天方夜谭。
不切实际。
何夕看向练子宁,说道:“你觉得如何?”
何夕仅仅知道,后世牧民有很多都是定居,当然了,还有不少依旧在转场。但也是固定几个场子轮转。不会到未知的地方去。何夕所要地也是对牧民进行控制,最少朝廷能知道,这些人在什么地方,只有这样才能有最基本的控制。
他最少知道,这些事情是可以做到的。至于怎么做到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能做的,仅仅是指引一个方向而已。
练子宁沉思良久,好长一段时间,才说道:“未必不可以。”
黄子澄说道:“练兄,老师出身富贵,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就罢了。怎么你也如此说,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
练子宁说道:“黄兄,你试过?”
黄子澄说道;“这还需要试?明摆的事情。”
练子宁说道:“你不记得老师教诲了,实事求是,不臆想,不盲从。这一件事情到底能不能做,你根本没有好好想过,就直接说了。”、
黄子澄一愣,一时语结,愣了一会儿说道;“我即便再想,也不觉得这一件事情可行。”
练子宁说道:“是吗?我们冬天里吃的菜是什么?”
黄子澄说道:“咸菜,泡——菜——”说到这里,黄子澄不说话。冬天南方还好,北方万木凋零,根本没有什么新鲜蔬菜,甚至白菜萝卜都未必够,所以北方老百姓吃的就是咸菜,酱菜,泡菜,等等。都是经过各种各样处理过的菜。还有各种什么腊肉,这个肉干那么个肉干。
这种处理方法不要太多了。
练子宁说道:“你想到了。既然先辈能想到用些办法炮制青菜。那么就未必没有什么办法来炮制草料,我不觉得这一件事情一定能成。但是想来,也不觉得一定不能成。总是要试试的。”
“而且一旦成功,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好。”何夕说道;“正是如此。这一件事情对经营草原太重要了。即便不能让所有游牧部落都定居,但也要尽可能地让他们定居。只有让牧民从逐水草,变成逐草料,才有可能。”
“只要能做成这一件事情,我就奏请陛下,以封侯之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