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际遇
燕王妃说道:“好了。就当尽孝心了。其实在我看来,我们家再怎么也是王爷,太子大兄,其实也很为我们着想了。我也听说了一些,觉得也不错。父皇有二十个儿子,大明才十几个省。如果每一个都封好几个藩王。天下老百姓的日子还过不过了,重要的是,皇帝的日子还过不过了,父皇在的时候都是儿子,太子大兄在的时候,都是弟弟,如果太子大兄也不在了。那时候就是堂兄了。当时的皇帝有自己的儿子,他的儿子怎么封。总之都是问题。还不如在偏远地方建国立业,反正朝廷够不着。日本,朝-鲜,安南这些地方,不是也维持了很长时间。”
“哼。”燕王鼻子里出气,也不知道表达什么意思。
燕王妃说的他都知道。所以燕王才没有闹,没有反对。但是私下里可没有不生气啊。
“好了。”燕王妃说道:“这件事情什么时候开始执行?说了没有。”
燕王说道:“父皇的意思,而今宜静不宜动,今日仅仅是定下章程。今后诸位弟弟,想要封藩建国的,那就要参军。为将来努力,不然就等着做富贵闲人吧。”
燕王妃说道:“那就是还要几年。这样吧。你明天陪我去拜佛吧。这一次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南京。”
燕王说道:“好。”
燕王妃起身,将灯给吹灭了。整个人趴在燕王的怀里,说道:“快睡吧。”
燕王忽然一笑,说道:“我不睡了。”一把将燕王妃给按了下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
燕王陪着燕王妃拜访京师的寺庙,不出意外地来到了天界寺。
燕王总就不是女人,女人拜佛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燕王也就自己在天界寺里自己逛逛。天界寺是皇家寺院,燕王年少的时候也商议常来。恍惚之间,已经好些年过去了。让燕王不由有些感慨。
看着天界山有些旧日的东西还在,有些已经不在了。燕王一时间也生出惆怅之意。忽然他看见墙壁上题的诗:“香刹依天极,彤云拥地维。龙蟠新赐额,龟负旧刊碑。金铎鸣风殿,珠幢影月墀。遥瞻晨祝罢,处处蔼春熙。”
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这诗写得极好。
正印了燕王心中心境,最后两句,也表现了燕王对父皇复杂的感情。似乎说到燕王心坎里。
燕王叫住一个小沙弥。说道:“这诗是谁写的。”
这小沙弥说道:“这是道衍师叔所写的。”
燕王说道:“这位道衍和尚何在?”
小沙弥说道:“道衍师叔已经还俗当官了。”
燕王听了,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在了。正要问这道衍俗家姓名是什么?在何处当差。却听叮叮当当的配饰作响。却是燕王妃回来了。燕王妃问道:“王爷在做什么?”
燕王说道:“看着诗不错。”
燕王妃细细看了看。说道:“好像很普通的应制诗。不觉得好在什么地方。”
“是吗?”燕王再去看这一首诗,忽然也觉得平平了。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有时候一句话,一首诗,忽然映入心中,顿时觉得是天下绝无仅有的绝句佳作。但是心境变,再看原本的诗词或者句子,就会觉得不过尔尔。
只是燕王并不知道,历史上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一个幕僚,与他擦肩而过了——
姚广孝并不知道自己与自己名定英主错过了。他此刻正在给何夕讲解这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国子监的变化。
姚广孝说道;“刘崧刘大人正位国子监祭酒之后,萧规曹随。国子监变化不大。明鉴堂更是一切按照大人您的意见来办。不过是招生多了不少,而今国子监生,已进入明鉴堂的为荣。”
“刘大人,更是将彝伦堂作为明鉴堂所在。等明年明鉴堂修成之后,再搬过去。”
何夕说道:“这样也好。”
姚广孝而今是作为何夕的助手接管明鉴堂的。之所以是他。一来是姚广孝学问不错。但是办事能力更不错。学者只是姚广孝身上,最不起眼的一个小标签。在何夕离开之后,先是刘崧负责明鉴堂。但是朱元璋很快就敲定了,刘崧暂代国子监祭酒。
这也是与何夕合作的人之中,最合适的一个了。
本来明鉴堂三个助教之中都是有机会的。但是刘崧还是选择姚广孝。
因为苏伯衡或许文章学问不及祖上苏东坡,但是一肚子不合时宜却学得七七八八。说得好听点,那是自由之精神,独立之意志。在为学上从不盲从。也正是因为如此苏伯衡是程朱理学门下的叛逆者。但也正因为如此,苏伯衡还是当一个纯粹一点学官比较好,真让他负责管事,那将是灾难的开始。
而程汝器倒是能办事的。但比起姚广孝就差了一些。
事实证明刘崧选择得不错。
姚广孝不仅仅将明鉴堂办下去了,而且办得极好,一心一意完成何夕留下的规划,并没有往里面夹带私货。这一点,何夕尤其满意。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之间,也没有具体的衡量标准,每一个人在做事情的时候夹杂一些自己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在何夕看来,只要不是太偏,都是可以原谅的。
但是姚广孝几乎按照何夕的范本在搞。完全没有自己的私货。
对何夕来说,算是意外的惊喜了。
何夕却不知道,在姚广孝看来,何夕也是意外的惊喜了。
姚广孝并不知道,如果他留在天界寺,会有一个机会。一个成为燕王心腹的机会,从此开始他波澜壮阔的一生。但是姚广孝此刻也是满满的有所作为之心。
无他,他已经三十多岁了。
在古代,这个岁数已经不小了。
甚至一场大病之后,人不在了,也是很正常的。
姚广孝已经能听见岁月对他的催促声,这个声音反复在说:“快些吧,快些吧。建功立业,建功立业。”
而何夕是他视线范围之内,最容易够得着的人。也同样是他看来,很有意思的人。何夕的学问他细细研究过。只要何夕的只字片文,姚广孝也是揣摩过的。他分明发现何夕的学问,露出来的是冰山一角。甚至何冰山一角,就让姚广孝叹为观止。
正如何夕的一些想法瞒不过宋讷一样,也瞒不过姚广孝。
唯一不同的是宋讷作为儒家代表人物,拼命地反对何夕。不死不休。而姚广孝却是很有兴趣,他觉得何夕是一个比自己更狂妄,更大胆,更危险的人物。
与自己是一类人。
姚广孝不过是想在天下之间发挥自己的才能,青史留名。
而何夕居然狂妄到,颠覆数千年以来之成法,用自己的学说改变世界。成则将孔孟踩在脚下,败则天下分崩离析,大明二世而亡。都不是不可能的。
是与他一样的狂人妄人。
天才与疯子本来就一线之隔。
只是姚广孝是天才,何夕不是。何夕其实对他自己在做的事情,认识不足。其实如果不是朱元璋存在,很多事情不会那么简简单单结束的。而大明天下,不会有第二个朱元璋。
何夕最危险的问题,不是朱元璋,而是朱元璋死后。他没有了靠山能不能撑起新政。到时候,才是最关键的时候。弄不过二世而亡并非不能。
姚广孝看得比何夕明白。正因为如此姚广孝已经决定加入这一场危险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