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翌日清晨。
陆恒起了个大早,倒是把李明玉给整不会了。
看着穿戴整齐、精神抖擞的丈夫,她有些迟疑。
“夫君,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呀?”
陆恒笑着把她也给拉起了床,顺手还帮她穿起了衣裳。
虽然他自己一开始也都不怎么会穿这步骤繁琐的衣物,不过帮老婆穿,陆恒还是很在行的。
“咱们要去一趟武照家里,好好跟她母亲交代一下才是。”
“你是不是把这一茬给忘记啦?”
说到武照,李明玉才忽然记起来这个小妹妹平日出入都不是很方便。
她母亲管得严,自从上一次去龙门石窟附近夜不归宿后,武照就再也没能出来过。
怕不是被禁足了!
李明玉紧张起来,有点手足无措。
“哎呀,那咱们是不是得带点什么礼物过去?”
“毕竟已经收她当你的学生了……”
“这身份也不能表露出来,到时候若是被赶出来,可怎么是好!”
“要不我去找舅舅一趟,请他替我们背背书?”
她着实对自己现在的身份没什么自信。
既然隐姓埋名准备下江南去,那出门在外,一不能露富,二不能泄露身份,否则就是前功尽弃。
可如果没身份,怎么去跟武照的母亲解释?
人家好歹也是隋朝宗室出身,曾是应国公夫人,见过的世面不少,绝非好糊弄的人。
直接上门,怕不是要被当成江湖骗子,直接轰出去吧!
但陆恒安抚般地拍了拍李明玉的肩膀,道:
“没事,不用请舅舅过来。”
“你跟着我便是,该说话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要说什么了。”
“放心放心!”
………………
杨府。
跟陆恒和李明玉猜想得没错,现在武照不仅正在被禁足,而且还在罚跪佛堂。
佛堂内供奉着一尊佛龛。
在那佛龛前,少女跪坐在蒲团之上,已经委顿在地,起不来身了。
她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
这三天,尽管有婢女来给她送饭,可她必须时刻跪着抄写经文,不能偷懒,睡也只能跪伏在地上睡,实在是有些不堪折磨了。
嘎吱——
门被推开,杨氏缓缓走了进来。
她对着地上精神极差的女儿沉声道:
“照儿,你可知道自己错了?”
“跪在菩萨面前三天,当省己身!”
“你是姑娘家,夜不归宿,居然还不肯告诉为娘你究竟去了哪里,这事儿要传出去,你日后还怎么嫁人!”
“娘都是为了你好!”
武照三天三夜都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现在精神状态已经差到极点。
睡不好也就吃不好。
加上在佛堂里跪着,不可能当着菩萨的面吃荤腥,她这些天吃的都是些清粥小菜,就更是难以补充体力。
她虚弱地抬头看向母亲,嘴角泛起丝丝冷笑。
“娘,您真是为了女儿好吗?”
“家里每隔一阵子都会有宫里人上门,姨母也时时过来找您商量事情。”
“您以为我是傻子,看不出来你们对我以后的安排?”
“若要将女儿送入宫里,那大可以趁早说出来,不必如此藏着掖着。”
“照您这样下去,恐怕女儿直到被带进宫那天您都会假意哭哭啼啼的,不愿意让我入宫吧!”
武照语气越来越冷淡,最后甚至嘲讽起来:
“娘,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您想让我为您争口气,可我又是女儿身,您就只能盼着我入宫、争宠,好教那几位兄长日后舔着脸来攀附。”
“那又如何呢?爹爹已经死了!”
啪的一声!
杨氏猛然抬起手。
巴掌狠狠扇在了武照脸上!
白皙的面颊只几个呼吸间便骤然泛红,而后缓缓浮出巴掌印来。
“混账!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混账女儿!”
杨氏被气得不轻,似乎扇一耳光都还犹不解气。
她指着武照的鼻子呵斥道:
“为娘何时跟你说过,要将你送进宫里?这选秀又不是想去便能去!”
“名声是你自己的,不论要嫁给谁家郎君,但凡是个好人家都要去打听!”
“十三四岁的姑娘夜不归宿,事情传开,你便只能去嫁个光棍汉了!”
听着母亲有些苍白的辩解,武照脸上的笑容愈发讽刺。
何时说过?
上回姨母来家里时,她亲耳听见母亲细细问了选秀是个什么章程,又要如何才能让女儿家被陛下看中。
还需要跟自己这个女儿讲吗?
母亲自己就能安排得妥妥当当,只等一个机会,便要将她送进洛阳宫里了!
“……娘,别说了。”
武照艰难地用手撑起身子,稍微坐起来了些。
她仰头看着杨氏。
后者眼神带着点心虚——
这儿毕竟是佛堂,当着菩萨的面打诳语,是会没底气的。
武照深吸口气,道:
“我说过了,我认了个老师,师父与师娘都对我很好,上一次是带着我出去采风、学东西。”
“就在洛阳城外那龙门石窟附近。”
“您若是不信,直接叫人去那里打听打听,师父他们在那置办了一所宅院,还让我随时可以去那里住着散心。”
“事情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您为什么还要反复问呢?”
啪!
杨氏抬起手,再次给了她一巴掌!
“老师?女儿家,认什么老师?”
“能收你为学生的,又能是什么正经人!”
“武照,你记清楚了,我祖上是隋朝宗室,你父亲是大唐应国公。你身为我们的女儿,当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让家门不幸,门楣无光!”
她盯着女儿仍旧倔强的眼睛,狠声道:
“看来跪了三天还是没想清楚……”
“既然如此,你便在这里继续跪着。”
“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武照不置可否地低头,摸了摸自己被扇得有些红肿的面颊,心里并不害怕。
因为她有一对可靠的师父和师娘。
即使师父不来救,那位对自己极好极好的师娘,也一定会想办法把她带走的!
她坚信这一点!
正此时。
有婢女匆匆进了佛堂,在杨氏耳边低声道:
“夫人,外头有客求见……”
“很年轻的一男一女,似乎是夫妻,他们指明要见二小姐。”
二小姐?
那不就是武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