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嵩要求袁月苓给他道歉,并且承诺下不为例。
袁月苓拒绝道歉。
为此,俩人冷战了半天,互相没怎么说话。
第二天早上,俩人望完弥撒遛完狗,周嵩照例开电瓶车载袁月苓去上学。
由于头一天晚上吵架到后半夜,周嵩精神不是很好,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自己是一场婚礼的新郎。
新郎身处的这个教堂不大,有着明显中式的风格。在木质的三角屋顶下,宾客稀稀拉拉,看不清面容。和煦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下,面前新娘的脸却深埋在头纱的覆盖下,丝毫没有被照亮。
“这位同学,你是否愿意以自己的灵魂起誓,接受袁月苓同学作为你的合法妻子,从今往后爱她,尊敬她,安慰她,关爱她并且在你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诚对待她,直至死亡?”罗神父手中托着厚厚的祭典,示意周嵩回答他的问题。
望着眼前被他缠了两年的女孩,新郎思绪奔涌。
两年多来,他在学生会任劳任怨,换来的也不过是更多凝望她背影的机会。
“我愿意!”现在可不是思前想后的时候,回答态度和答案本身同样重要。
罗神父满意地点点头,转向了我们的女主角。
“袁月苓同学,你是否……”
“我……”女孩无声地开口,嘴撅起来,形成一个“不”字的开口。
新郎瞪大了眼睛,心脏都要从喉头跳出来了。
“是否可以就我上节课布置的这个规划方案,阐述一下你理解的设计思路和优缺点?”
新娘和新郎一起望向了罗神父。
听着罗神父郑重地重复刚才的问题,那眼神从疑惑到询问,再到恼火,最终定格在了嫌恶。原本洁白的无垢也在一片黑雾的浸染下陷入无光。
汗水淌进了新郎的眼睛,他隔着衣服死死攥着口袋里的小盒子,指望着那里面除了戒指还能有一根救命稻草。
“这个方案是由伦敦首席建筑和城市顾问里查德罗杰斯在1992年”女孩忽然开口了。
周嵩猛地抬起头,却被讲台上罗教授秃脑门的反光晃到了眼睛。
醒来的那一瞬间,周嵩意识到,共生刚出现的那段时间(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件事),自己就反复做过这个梦。
圣诞夜的幻境中,那个教堂就是梦里的这个教堂。
此时,一席黑衣却穿着纯白运动鞋的女孩站在投影仪前侃侃而谈。
因为俩人正在闹别扭,今天的袁月苓又恢复了从前的着装风格。
“之所以有这样的不足,并非他的专业水准不够,而是他低估了魔都的发展速度,也高估了华夏的发展速度。谢谢。”
女孩乌云踏雪般从讲台飘回了周嵩身边的座位。
“袁月苓同学的见解很有想法,看来下了功夫,很不错。”罗教授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但浓重的关中口音依然中气十足。
“接下来是随堂测试……”
一阵小腹的坠痛突如其来地袭来,周嵩和袁月苓对望了一眼。
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了。
“罗教授,我肚子疼。”周嵩举手,罗教授向他点了点头。
周嵩快步走出教室,在门口等袁月苓。
袁月苓却迟迟没有出来。
罗教授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袁月苓同学,谈恋爱也没有必要这么黏嘛。”
班级里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
“还是要给彼此留一点个人空间的,没必要上厕所也形影不离的,又不是中学生……”
周嵩站在教室门口,感觉两股中间有什么东西正在飞流直下。
袁月苓铁青着脸从教室里冲了出来,往女厕所跑去。
周嵩连忙跟上。
……
袁月苓换好护垫,走出了公用卫生间,瞪着周嵩。
“内内,全脏了。”少女红着眼睛说。
“要不,下午的课翘了,我们赶紧回家吧。”周嵩连忙说。
“你忘了?你跟毛老师保证过,这学期100%出勤率。”少女的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这姓罗的傻逼,”周嵩恨恨地说:“我要他付出代价。”
一边说着,一边抱住了袁月苓,就此结束了冷战状态。
“狗子,这日子,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少女呜咽着说。
周嵩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抚摸着爱人的头发。
“哎,你们在这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梯口那边响起。
周嵩抬起头来,是辅导员毛老师。
“我正好在找你们,学校给你们单独安排了补考。”毛老师如是说。
……
……
……
中午,周嵩陪袁月苓去生活园区旁边的小商品市场买裤子。
袁月苓买了一条黑色的裤子和一条黑色的胖次,用周嵩的亲密付付了款,径直去卫生间换了,二人干脆在小商品市场闲逛了一会。
“这个狄安娜,罗马的月神,”周嵩边走边说:“号称是路济弗尔,也就是路西法的姐姐。”
“来头这么大?”袁月苓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和她的弟弟路西法,生了一个女儿,”周嵩继续说:“他们把她命名为阿拉狄亚,又称希罗狄亚。”
“什么啊,亲姐弟乱伦吗?”少女的眼中流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貌似是的。”周嵩说:“女巫福音书上说,在那个年代,大地上有很多富人和穷人,富人把所有的穷人都变成了奴隶,在那个年代,许多奴隶遭受着虐待;在每一座宫殿和城堡中,他们都遭受着囚禁和拷打。
“许多奴隶逃了出来。他们逃出自己的国度,成为了小偷和恶人。他们晚上不再睡觉,而是谋划逃离和抢劫他们的领主,并将领主杀死。为了避免被奴役,他们藏匿在山林中成为强盗和刺客。”
“听起来还真是……冠冕堂皇。”袁月苓点评道。
“反抗领主啦,反抗压迫者啦,反抗暴政啦,反正就是左派的那套说辞,”周嵩道:“将圣三位一体描述为三位恶魔,把神父和教会视为统治者的帮凶,无非就是这套东西。”
“有没有可能,其实她们是对的?”袁月苓弱弱地说了一句。
周嵩瞥了她一眼。
“当然不可能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袁月苓连忙说:“不能听她们说了什么,而要看她们做了什么。”
“将邪魔供奉为神明,将真神描述为恶魔,简直荒诞。”周嵩摇了摇头。
“很正常啦,”袁月苓道:“自己供奉的就是神明,对立的一方就是恶魔,屁股决定脑袋。”
“可惜,她们对自己的神明也不怎么恭敬,”周嵩评价道:“我读了女巫们的咒语,里面除了对狄安娜和阿拉狄亚的祈祷以外,居然还会有一些强迫和威胁的语句。”
“哈?”袁月苓吃了一惊。
“比如这一段,”周嵩拿出手机,翻到某一页。
“Aradia!Aradia!Tantotiprego
阿拉狄亚!阿拉狄亚!祈求你
Perl'amorecheportihatuamadre,
为了你母亲对你的爱,
Eal'amortuochetantol'ami,
以及我对你的爱,
Tipregodifarmilagrazia,
请给予我恩惠,
Lagraziacheiotichiedo
我向你祈求的恩惠
Sequestagraziamifarei,
如果你赐予了我这恩惠,
Trecosemifaraivedere,
你将向我显现三件事物,
Serpestrisciare,
蛇的爬行,
Liolavolare,
萤火虫的翻飞
Eranacantare
青蛙的歌唱
Sequestagrazianonmifarai,
如果你不答应这些祈请,
Desiderotunonpossaavere,
我想你将不再有
Averepiùpaceenebene,
不再有宁静和安息,
Echedalontanotudebbaodarti.
即使相隔遥远你也将为此困扰。
Eameraodarti,
直到你为我实现它,
Chetiobrichetupossatorrnar
你只能执行我的命令
Prestoaltuodestino.
服从命运的安排。”
“这……这也太邪恶了吧。”袁月苓打了个寒颤:“我要是那阿拉……阿拉什么的,我先灭了她们。”
“撒殚崇拜的本质,就是自我崇拜,崇拜自己,极端的利己主义。”周嵩将手机揣回兜里:“而圣经让我们爱别人,孰恶孰善,一目了然。”
“对了,”袁月苓似乎想到了什么:“既然狄安娜是一个罗马神,阿拉狄亚女巫教派又是从意呆利来的,为什么我在华夏也会受到她们的影响?”
“21世纪了,文明之间的交流大大增强,你应该是很早就遭到了女巫的毒害。”周嵩分析道。
“华夏也会有这些女巫吗?”袁月苓喃喃地说。
“我没有查到这方面的资料,不过,杜鹏飞告诉我,在南棒国有她们的分部。”
“南棒国?”袁月苓不知怎么的,想到了春节去南棒国旅游的一家三口。
应该只是巧合吧。
“这些南棒国的女巫非常邪恶,”周嵩道:“杜公给我的资料显示,她们会在傍晚拐骗男性幼童,并将其阉割。”
“……?”袁月苓蚌埠住了。
“幼儿园血案,在幼儿园贴满带血的卫生巾,殴打保守派老年妇女,线下暴力不支持她们的年轻女性。开放专用付费频道,滚动播放虐杀南棒国男性的作品。直播活吃男性,亲手掐死亲生儿子,拍照并配文字滚回地狱去吧魔鬼……这些女巫认为,消灭男性就是净化世界。”
“神经病吧!”袁月苓浑身颤抖,捂着耳朵蹲了下去:“我听不下去了……”
周嵩把她扶了起来,拍着她的背。
“难道南棒国没有警察吗?”袁月苓发出悲鸣声。
周嵩耸了耸肩。
“怎么啦,周嵩,你又在欺负我们月苓?”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周嵩抬头,只见小朋友和学霸手挽着手,笑盈盈地和自己打着招呼。
周嵩一怔。
他分明看见,小朋友的背后……隐隐约约有一个新月形状的虚影。
周嵩揉了揉眼睛,那阴影便消失了。
“没有,”袁月苓定了定神。
她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买换洗裤子的,遂解释说,因为要去罗教授的设计院实习,所以来挑一些比较成熟的职业装。
那小朋友拍着胸脯说自己知道哪里能买到价美物廉的OL装,自告奋勇地要带袁月苓去。
虽然周嵩很不乐意,但是袁月苓却拉不下脸,四人遂打车来到汇南镇上。
周嵩坚决推辞了小朋友挑选的包臀短裙和高跟鞋,最终挑选了一套西裤装和2cm跟的小皮鞋。
小朋友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换装的袁月苓,摇了摇头:“老气,老气。周嵩,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大男子主义的毛病,活得跟封建时代来的一样。你看我们苓儿,这么漂亮的腿,我们羡慕都来不及呢,你却天天给她包得严严实实的。”
“就是说啊,这么热的天,你也不怕把她捂住痱子。”学霸帮腔道。
周嵩的心中涌出一股怒气,刚要反唇相讥,袁月苓却拉了拉他的袖子:“没事的,我也觉得端庄一些的好。”
袁月苓对着穿衣镜左照右照,周嵩坐在皮凳子上看着她,心里却涌出一丝伤感。
在他的心里,袁月苓永远都应该是那个穿着运动服和白球鞋的青春女孩。
此时此刻,看着她身穿灰色的职业装,只觉得是沾染了社会的风尘,年华老去,青春散场。
“不过就是个实习而已……干嘛搞那么正式。”周嵩嘟哝道。
“小朋友,”袁月苓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想让周嵩跟我一起去罗教授的设计院实习,但是早上我跟罗教授说的时候,他好像不太同意,我记得你跟罗教授的关系也蛮好的……”
“不过就是个实习而已……干嘛连这也非得黏在一起啊。”小朋友吐槽道:“我知道了,下午我和学霸帮你一起去说说吧,正好老头欠我个人情。”
“谢谢啦。”袁月苓的眼睛弯了一下。
返程的路上,周嵩在心里问袁月苓:“这个什么破实习的事情,你怎么都没跟我说啊。我们是是要去鹰国念书的,实哪门子习啊?”
“说是实习,其实就是帮罗老头去帮忙打工做事,”袁月苓解释道:“上学期期末,我不是帮你去跟罗老头求情吗,他提出的交换条件就是让我这学期去帮忙,我不是和你说过吗?”
说过吗?好像有,好像没有,周嵩没什么印象了。
“说到这个事情,我一直在想,这次补考的事情。”
“补考有什么事情,到时候我们脑内交流,故意错开一些题目的答案,也就是了。吃一堑长一智。”
“不是,我在想,如果他们说怕我们又作弊,把我们分开位置考,超过5米怎么办?”
袁月苓,再次蚌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