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亭津之旁,方广一言而出,青州军户和后面赶来的几个徐州流民还未说话,人群中一个男子声音却传了出来。
“七三,六四,不妥,不妥,屯田乃是富国强兵之策,只是如此分配,官家大亏,大同先生,你这个账算错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皂袍中年男子满脸惋惜之色,掰着指头像是在仔细计算什么。
男子儒生纶巾,长袍飘逸不是农户乃是士人打扮。
“你是何人?敢如此说大同先生?”
“小子,先生何人?怎么会算错账?军国大事尔等酸丁走远些!”
草庐前,典韦部曲中的两人指着男子的鼻子就呵斥起来。
那皂袍男子却并不恼怒,只是自恃地一笑对着方广行了个礼。
“大同先生,我乃颍川人士枣袛,为文若公相邀出任东郡令,只是恰逢张邈陈宫作乱!”
“我本想去鄄城投军以报明公文若之恩,赶到鄄城贼兵就已经被先生所破了!”
“先生雄才,枣袛很是佩服,这以屯田集粮更是吾心中一直所想之事!”
“只是枣袛一直倾心农学,兖州州郡治国各地土地肥力更是心中了然,非是得罪大同先生,先生那么分配纳粮确实不妥!”
男子目视方广满脸都是挚诚,听他自曝名号一下子笑了出来哪里有半点怪罪之意。
枣袛,他自然知道,此公和将军韩浩乃是曹操屯田制的提出者和执行人。
可以说曹魏的强大,曹操一统北方背后的奠基者就有此公。
本来公元196年屯田制才正式推行,没想到天数使然,他才想试着推行枣袛就自己跳了出来。
“原来是枣兄,枣兄大才方广在北方之时就有耳闻!”
“枣兄精研农学正是主公青睐大才,来来来,如何分粮今日不过随意说说,枣公就在仓亭津陪我将屯田细微之处理顺!”
方广说话间大步向前一把拉住了枣袛的袖子神情很是亲热。
鄄城大同先生现在名扬兖州,枣袛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如此亲和之人,也是心中大喜随着方广进了草庐。
门口看热闹的青州军户眼见此景生怕大同先生多问军屯的事情一溜烟的跑了。
只有两三个徐州口音的老者目视草庐,想说什么嘴张开了却不敢开口。
草庐内,典韦早就取好了酒水用来款待枣袛。
天启炎热,酒是方广部曲用小船浸在黄河水道之中的,颇有幽凉之意,枣袛喝上两口满口都是赞叹。
“汉室衰微,天下疲弊,耕者无田无具,心有雄心者无粮,此乃大弊也,屯田一制乃是调和之法!”
“五十人为民屯和我心中所想暗合,只是现在天下荒芜之地太多,五十人不过良田数十亩,扣去人力畜力粮秣辗转的运力,民七官三一载,只怕光是东郡一郡就要少麦米十五万斛!”
“大同你太宽仁了!枣袛心中也不忍万民吃苦的,只是,只是,不管如何终究不妥的!”
酒过三巡,枣袛不胜酒力,问典韦要过纸笔在纸上比比画画将心中所想没遮拦的说了出来。
他对农桑之事甚精,从亩产到开荒效率说的头头是道。
此时满仓庐内,就是坐的卧龙凤雏两位只怕对枣袛所言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只是方广不同,当今天下无论学识的广度还是深度,方广都是碾压一般的存在。
看着纸上一屯垦田六十亩,亩产麦豆一百五十斤,方广轻轻笑了笑取过纸笔在六十亩后标注了一百亩,又在麦豆一百五十斤后标注了两百斤。
枣袛农学达人看着方广所写,不禁瞠目结舌心中一百个不相信。
他心中又佩服不已,不想出言无礼不禁急躁的抓耳挠腮起来。
“枣兄,垦荒效率,亩产麦豆,我都有两全之法!若按我纸上所写而算是不是些许分配比例就不影响明公大局了?”
“当然,若大同先生所写为实,就是二八,明公一年所得也远超现在了,可是人力有穷尽,就是耕牛足备五十壮健一屯又哪里能开荒操持良田百亩?”
枣袛满脸不以为然连连舔着嘴唇,只想说服他敬佩的大同先生。
东汉还没有后世礼法,蔡琰陪着相公饮酒看见枣袛如此,夫妇两个对视偷笑起来。
方广亲自帮着枣袛斟了一杯酒。
“枣兄,屯田之事暂且不谈,我只有一句,天地间有大智慧,我所写之数绝不是信口开河!”
“当务之急,乃是保住这一季的麦豆,兖州大旱我身边都是虎贲之士,少有精通农桑之人,你这个东郡令我校尉先劫了,等明公回来再说道理!”
方广恶霸一般,枣袛却是听了心中喜欢。
他重重点头,吹着七轮扇送来让人寒战的一阵阵大风就看见对面方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
泛黄的纸张之上,一个巨大的车轮一般之物上面挂着无数水桶像是竹木所制,放置于一处河道之旁。
“枣兄看看此物能不能保住还未干涸的黄河之旁百里良田米豆无虞?”
方广将纸放在酒桌之上推到了拧眉沉思的枣袛旁。
枣袛何人?灌溉之术,本来就是农桑必修之术,他看着面前纸张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然后轻轻咦了一声目中闪过一道奇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枣袛懂了,以水流取水,水流不止取水不绝!”
“妙哉,妙哉,世上有此物,九州天下会少多少饿殍?”
“砰!”
枣袛激动之下,用力拍了下面前的桌子,桌上的酒浆一起泼洒了出来。
方广摸着下巴,暗道面前男子倒是性情中人。
“大同先生,先生真是麒麟之志,现在枣某有那么一两分信了,信先生能让屯田之数同先生所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