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回光返照,一席话说出,脸色也变的红润无比。
他本以为,重压之下,冀州文武就和自己的身体一般,焕发了两次生命,却见到众人目视自己的眼光,都颇为奇怪。
“主公,主公方才说的逢纪,现在又是审配,却不知是谁,当去张郃军中?”
“元图,那自然是逢纪了,吾说的审配?”
袁绍当年,何等强大,河北州郡丁口粮秣之数,都是信口拈来,今日,关键时刻,居然连身边大臣名号,都记不清了!
袁谭眼中,闪过一道异色,上前几步,拉住了袁绍的胳膊。
“父亲,父亲还是累了,既然大事议定,父亲还是多多歇息,有吾和兄弟们,诸公在,冀州无妨的!”
“是啊,父亲,孩儿就在此地,侍奉父亲!”
袁尚不愿哥哥一个人卖好,也上前搀扶住了袁绍的另一条胳膊,将他扶入了内室中。
河北群臣心中各有心事,一起退了出去,沮授知会逢纪,自领甲士,急急南去。
袁绍决断,其实颇多可待斟酌之处,只是眼前的邺城,主弱臣疑,就连沮授这般的臣子,心思,也不全在战阵之上了。
众臣退出的半个时辰后,袁谭眼见父亲睡着,也辞了出来。
袁家兄弟仨人中,他是胆魄最大之人,河北大变,就在眼前,此时邺城军马,都在袁谭手中。
他方出府邸,就以护卫为名,令亲信甲士,将袁绍府衙围成三重,内外交联,都要军校报至帐下决断。
袁尚,袁熙,都被困在了此间,郭图更是发放兵刃与家奴,充于邺城城池之上。
满城百姓,眼见袁家处事,如此没有章法,都是心中揣揣。
邺城城内暂且不论,逢纪统领甲士于张郃军中,同史书之上,他在袁谭麾下,为大公子怒斩一般,也出了纰漏!
此人虽然刚直,却不知变通,并不适合如此机巧之事。
张郃攻打曹营,正在焦头烂额时候,就见到一脸鄙视混合嫉恶如仇神情的逢纪,来到了军中,要见自己。
张儁乂,这个三国魏国大将中,仕途最为顺畅之一人,天生对安全感三字,很是在意。
大军在外,若是有紧急军令,也该是沮授,审配,两个有军职的谋士前来才对。
逢纪平日不通军务,今日到此召见张郃,老张进帐时候,便安排了贴身甲士守护在帐外。
逢元图或者史书看多了,自以为同入扶苏军营的秦使,周亚夫柳条营的汉使一般,一番言辞,气场外放,就能让张郃授命。
却没想到,质问方才出口,惊怒叫加的张儁乂,就拔剑砍翻了身后的甲士,逃出了大帐。
他本来以为,这是郭图,袁谭计谋,斩杀自己,夺取军权,冲出大帐,便亲领甲士,暴怒之下,将逢纪并同从人,全部砍为了肉泥!
等到见到一地血污,张郃令军中校尉,回邺城打探情形,却见城门紧闭,稍微靠近些个,城头就是万箭齐发。
沮授更是在城头大骂,张郃受主公之恩,却是行如猪狗,邺城的粮草,也再不送来,莫名其妙间,二十万河北精锐,居然成了两头受敌!
袁军情形,曹操此间,自然是了若指掌。
眼见连续两日,河北军马再不南来攻营,曹军游骑,更见到数不清的袁军甲士,丢弃兵刃,向北而逃。
曹操知道,彻底解决袁绍集团,就在这几日了!
临漳粮库被烧毁的第三日,于禁三将部曲,也自东而回,兜超到了张郃后路,就在儁乂陷入绝境时候,曹军大营,战鼓声震天响起。
兖州,豫州精锐,从各自营帐列阵而出,当先一人,红袍短髯,气概豪迈,不是大汉丞相曹孟德,也是何人?
两军阵前,这个在河北人心中,奸诈入狐,猛恶入虎的天下第一枭雄,马鞭前指河北军营,话语中,全是志得意满。
“儁乂,本初失德,邺城自乱,儁乂手握冀州甲兵,却在这本土天地间,无依无靠矣!”
“九州纷乱,已然数十年矣,人心思念安乐,便是河北诸公,心中有识见者,也早投了吾门下了!”
“袁本初,连元皓这般忠勇之人,都不得用,何谈其余?”
曹操挥舞马鞭,几句话说的河北军马,人人面露惭色,张郃更是低头不语,一句话也回不出来。
曹操身后,前河北资深谋士田丰,满脸悲天悯人,从曹军战将中,纵马来到丞相身旁。
“诸位河北砥柱,吾便是当年冀州别驾田丰,尔等粮秣支调,只怕大半,当年都是出自吾手!”
“河北州郡,历经兵患荼毒,哪里还堪一战,今许昌丞相雄才大略,司农聪颖冠绝天下,非四郡可敌也!”
“邺城公卿,视尔等,不过血泥草灰也,忠魂灰飞烟灭,冀州世家彼时,定当依附明公!”
“今日阵前降了丞相,大事便再不相同,堂屋倾倒下,瓦罐尚能保存,州郡破亡间,众军尚能和家人团聚,此乃明公德行,更是方司农的筹谋!”
“袁绍暗伏用间之人,已然授首此间,朱灵一颗头颅,当能换得河北昌华!”
田丰侃侃而谈,胖子中气十足,一番话张郃字字听的清楚。
他眼见曹操身后,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挂在旗杆之上,隐约猜到,此人定是田丰口中用间的朱灵。
眼见身旁甲士,不少已然将手中兵刃丢弃,张郃深知,这仗,哪里还能再打下去。
不知道为何,知道不用和太行山,几句话说的人心惊肉跳的方广为敌,张郃如释重负!
“既然明公垂爱,但为四州百姓,吾也愿降明公!”
张郃将手中兵刃,用力扔在地上,跳下马来,在大军阵前,奔跑到离着曹操二十步之地,已然跪在了地下,垂首不语。
曹操眼见张郃归降,河北精锐,尽数折服,心中大喜!
丞相含笑间,雄顾左右,目视荀彧,郭嘉,缓缓开口,话音沉厚无比。
“何如?文若,奉孝,大计得成,今日河北,已然在吾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