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斜阳西沉,王远在鹿鸣县县衙里来回踱步,师爷就站在他身旁,目光悠远地望着青山坳的方向,面上一派沉静。
“怎么还没有消息?”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张淼的八字胡比平时抖得更快,紧张地问道。
王远心里也不平静,此刻还要分心安慰他,“大人放心,那些人都是做事利落的,绝不会出岔子。”
这几日他们已经在鹿鸣县散播附近有山匪出没的消息,现在不止县城里有人知道,就连附近的清水村虞家村等村庄的百姓都对这消息深信不疑。
到时候就算贺连均和朱天赐死在路上,也不会有人察觉不对。
按照他们的计划,中午他们要活捉贺连均,再用贺连均引诱朱天赐去青山坳赴约,到时候杀人灭口,抛尸荒野,再将他们的钱财吞并,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可是王远派出去抓贺连均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传回消息来,而派过去盯着朱天赐的人也没发现朱天赐有动静,他们在县衙里火急火燎,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但是很快,王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头跑进来,正是他派去监视朱家的人。
“大人师爷王捕快,小的瞧见朱天赐出门,正是往青山坳的方向去!”那人面露兴奋,指着青山坳的方向。
“他妈、了、个巴子的!老子不是让他收到消息先告诉我吗?他们怎么敢私自行动!”王远没忍住,激动地骂了一句。
师爷倒是不在意,但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道:“不管怎么说,计划没变。王捕快,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王远就知道张淼和师爷不会参与,不过他并不介意,当即领命退下,亲自带人去青山坳。
只不过他带的这些人可不是他口中的三教九流,而是正正经经的衙门捕快!
至于名头,当然是奉张大人之命,前去青山坳捉拿山匪。
确实如若事情败露,有这些捕快作证,张淼不认也得认!
王远的算盘拨的叮当响,带人骑马赶向青山坳的时候也是春风得意,仿佛朱家和贺家的钱财已经落到自己手里了。
但是等他到了青山坳,突然察觉不对。
“老王,这地方是不是太安静了?”同行的捕快问道。
王远也察觉到太过安静,顿时脸色一变,“兄弟们,赶紧撤!”
朱天赐出行都有护卫,若他真来了青山坳,那些护卫肯定要守护左右,就算没在这里打起来,也会传来吆喝声,不可能这么平静。
一定有诈!
然而王远还没来得及调转马匹,青山坳两旁的山上就被火把照亮,站在山头的人正是应该被抓起来的朱天赐和贺连均。
“竟然是你们!”王远看见他们,心头一慌,灵光乍现,“朱老板,贺掌柜,你们是要落草为寇,起兵造反吗?”
只要先把帽子扣给他们,就不会再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
“王捕快真是聪明,竟然能想得出杀人灭口这一招。只不过,你未免太不把朱家的护卫放在眼里了!”朱天赐冷笑着看向王远,神色平静,半点没有被设计的慌乱。
他不慌,可王远慌了。
朱天赐肯定知道了什么!
果不其然,只见朱天赐一挥手,那些派去捉拿贺连均监视朱天赐的人。就被捆成粽子一般从他们身后推了出来。
“他们是谁?我不认识!”王远当即否认。
“可他们认识你。”朱天赐笑容讽刺,轻轻动了动手指,那些粽子一样的人就被踹下青山坳,吓得他们哇哇直叫。
好在他们身后还有一根绳子捆着,才没把他们摔成肉泥。
只是这一吓,那些人嘴里就开始噼里啪啦吐出实话来,就连王远给他们的钱放在哪里都没敢隐瞒,全部吐了出来。
“闭嘴!你们胡说八道!弟兄们,他们这是血口喷人!绝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去!”王远眼眶通红,举刀就要去砍。
突然一个彪形大汉从山下蹦出来,手里拎着衙门的官刀上去就砍,边砍边骂:“姓王的你个畜生!要是俺们不认识你,这些官刀哪儿来的?你们这些当官的真是黑到家了!当初让我们干这事的时候,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去!今天老子非砍死你不可!”
官刀一出,王远怂恿那些衙差杀人的话瞬间被戳破。
这些衙差也反应过来,他们让王远给忽悠了!
听到这话,王远一边躲一边大喊:“是张大人让我们来的!不信你们问这些人,我给他们的银票可是张大人名下的!”
他这一喊便是证据确凿,直接把张淼也拉下水。
朱天赐在山上摇着扇子轻笑道:“是个孝顺的玩意儿,真给你爷爷我省事,都不用我自己去搜罗证据了!”
他看了会儿笑话,大手一挥,“堂堂知县竟然买、凶、杀、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押送进京!”
这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倒不像一届商户,反而像是为官之人。
远在县衙的张淼还不知道自己官运到头,正和师爷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突然就被朱家的人抓走了,吓得他们不知所措。
张淼高声喊道:“我是朝廷命官!你一介商户凭什么抓人?你这是要造反!”
恰好与贺连均赶到县衙的朱天赐闻言冷笑,从袖笼里掏出一块令牌,丢到张淼面前:“你可曾见过这块令牌?”
那令牌简简单单,上面只刻着两个字,忠毅。
“这、这是……忠毅公的令牌?”张淼下的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瘫软成泥,再也说不出话了。
师爷面露震惊。
他知道朱天赐是大商户,就算不是皇商,背后也一定有势力,却没想到他背后竟然是忠毅公!
忠毅公可是当年与魏国公一同跟随先帝打天下的人,据说这块令牌还是先帝亲手做的,就是皇上见到这块令牌都得给三分面子。
对了,忠毅公后来不喜朝政,颇爱经商,而那忠毅公似乎就姓朱……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块令牌只不过拿出来吓唬吓唬张淼罢了,朱天赐倒没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
若是让京城的人知道他在鹿鸣县,就算猜不到,这里有什么人也会好奇派人下来查看,对他们而言不是好事。
等众人走后,朱天赐才捡起那块令牌,看了一眼上面颇为粗糙的忠毅二字,哼笑一声讽刺道:“没想到当初我不屑这两个字,现在居然沦落到要拿他们来吓唬人的地步。”
“你好歹还有这块令牌能吓唬人,总比我什么都没有的强。”贺连均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算是安慰了。
然而朱天赐可不觉得这是安慰。
“得了吧,这东西给你,你要吗?”他把令牌往贺连均怀里塞,果然后者躲开了。
贺连均没说话,倒是朱天赐在一旁念叨个不停。
“当初赐下这块牌子的时候,说什么如朕亲临,可要是真那么有用,你们也不至于家破人亡,沦落至此。一朝皇帝一朝臣,先帝的气数早就尽了。”
见他越说越离谱,贺连均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这些话我只当没听到,若你因此被抓,可不要连累我。”
“你好歹也曾经是世子,有必要怕这个?”朱天赐朗声大笑,惹来贺连均一记白眼。
天色很晚,朱天赐本想留贺连均在朱家歇下,但贺连均担心家人,要了匹好马赶回去,气得朱天赐在后面大骂他见色忘义,重色轻友。
而也如贺连均所想,知道他今日出去必有大事,虞青枝带着贺婉月、贺兰诚坐在桌前,桌上点着油灯,黄豆大小的烛火在黑夜中摇曳,带来一丝微弱的光亮。
三人坐立难安,身子都僵直了,可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外头传来一阵马的嘶鸣,虞青枝最先站起身,躲在门后,斜了一条缝朝外头看去,看见来人是谁,这才放心打开门。
“夫君!”
“大哥!”
三人几乎重叠的声音落在贺连均的耳朵里,听得他不禁扬起唇角。
他把马匹在门外拴好,走进院中,躲过扑上来的贺兰诚,反而将虞青枝涌入怀中。
贺兰诚瘪了瘪嘴,但依旧兴奋不减,最后还是贺婉月催他回房,才没有打扰贺连均与虞青枝。
两个小的没说什么,倒是虞青枝不好意思,推了推贺连均搁在自己腰上的手,瞪了他一眼,道:“阿诚与你打招呼,你怎么不理他?”
“你是我娘子,我自然要先理你。”贺连均说的理直气壮,令虞青枝叹为观止。
腰上的手是推不开了,虞青枝索性不管,笑道:“从前是谁说的,我与你未曾拜堂,还不算夫妻。”
贺连均这才想起他们到现在还没拜天地,心里又痒痒起来。
虞青枝一瞧见他挑眉的模样,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赶紧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可别再想什么拜堂的事了。”
婚书都被她当给系统了,拿什么拜堂呀?
贺连均也知道那封婚书不见了,虽然心里头遗憾,但倒也不甚在意。
这次寻着机会,他紧了紧大手,低声道:“上一回婚书是婉月绣的,这一回你准备让谁绣?”
“还是婉月吧,我那手艺可比不上婉月。”虞青枝懒散道。
贺连均在一旁轻笑,惹来虞青枝追打,好容易让她打着了,还因为跑得太快,险些扭到脚。
贺连均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在回屋中问起三、棱、刺,“这东西你还能买到吗?”
“能是能,不过价钱可不低。”虞青枝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一个价值八两七钱银子呢!”
一个三、棱、刺就近十两银子,他们三个铺子加起来,一个月也就三十两不到。
更何况系统的积分不是银子能兑换的,虞青枝当然舍不得买这东西。
见她肉疼,贺连均便没再提此事。
倒是虞青枝关心道:“你想用在何处?”
贺连均忽又挑眉。
虞青枝立刻会意,抬手捂住耳朵,紧闭双眼,“当我没问!”
这模样可爱的紧,贺连均躬身,轻轻啄了下她的脸颊。
“以后你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