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乔队长

第二天一大早，老顾饽饽铺像往常一样开了门。老顾站在饽饽铺的门口，摆着两条胳膊，做着伸展运动。

斜对面杂货店开门比饽饽铺还要早。老金在店里忙碌了一会儿，背着个褡裢站在柜台那里，好像在说些什么，随后出了杂货店的门。

“老金，早啊？这是要出远门？”老顾笑嘻嘻地开口问道。

“可不咋地，再去山西进点货。”老金见是老顾，连忙笑着说道。

“跑那么远？石门没有吗？”老顾就像是聊闲天一样说道。

“不成。就得去山西。要不然怎么说晋商出名呢？那货全着呢。”老金边走边说道：“道远，不和你聊了。用给你带点啥不用？”

“不用，用得话就去你那里买了，错不了俩钱儿！”老顾说到这里，抬高了声音，大声地说道：“老金，你这就走啊。”

“嗯！走了。回来聊。”老金头也没回地说道。

小街拐角处，一个生意人打扮，肩上也背着一条褡裢的魏东林，悄无声地转了出来，不疾不徐地跟上了老金。

老金出了城关，直接朝着汽车站走了过去。

魏东林紧紧跟在他的后面，中间夹着几个人，老金没有注意到魏东林。

“我到安平。”老金冲着售票员说道。

“没有直接到的车，获鹿转车。一块二。”售票员扔出来一张汽车票说道。

“上次坐车还有呢，这次怎么没有了？”老金有点不情愿地问道。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下次来可能汽车站都没有了！这年月有谁能说得准。”售票员在里面没好气地说道。

老金拿了汽车票，挤出了人群。

“金掌柜？”魏东林兴奋地叫道。

“老魏？”老金这一次一眼就认出了魏东林，也兴奋地叫道。

“你这是去哪啊？”魏东林似无意地问道。

“啊，啊，没去哪。”老金支吾地说道。

“你去哪啊？”老金又问魏东林。

“山西蔚县。”说到这，不等老金再问，直接说道：“到那要点账。”

“蔚县也不到。都得在获鹿转车。”售票员冷冷地说道。

“之前不是到的吗？”魏东林也一样说道。

“你们这些泥腿子可真是讨厌，都像你们这样，每天我得多说多少话。”售票员不耐烦地说道。

“哎，你小子怎么说话呢。问你一句怎么了？你要是坐在家里，有人问你吗。”魏东林不高兴地说道。

“你想捣乱是吧！”售票员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老金一看，连忙过来拉着魏东林说道：“算了，算了。咱们别和他一样。”

魏东林被老金拉着，悻悻然地离开了票房。

“这帮王八蛋，非得哪天八爷收拾他们！”魏东林不服气地回头瞪了得意洋洋的售货员一眼，小声地说道。

老金吓了一跳，连忙小声说道：“不敢说这话，放心让人家听到。”

“有什么啊？到了晚上这里还不是八爷的天下。”魏东林大大咧咧地说道。

“可是现在是白天！”老金左右看了看，惶急地说道。

内邱县是根据地和占领区接壤的地方，各方势力犬牙交错。

县城是鬼子和伪军控制的地方，但是出了县城，那就是八路军的天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地的经济情况非常复杂。既流通伪中储币，也流通日本币，根据地冀南银行发行的冀南币这里也能流通。而且就算是大清的龙洋，在这里也能流通。一个大枚顶一角钱用。

“咱们做生意的人，干嘛和他们计较。咱们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老金依然劝道。

“话是这样说，但是看到他们狗仗人势的样子，我这火就不打一处来。”魏东林佯装十分生气地样子说道。

“别生气了。到了获鹿，我知道有一家烧豆腐十分地道，我请你喝酒。”老金说道。

“那哪行啊，还是我来请吧。”魏东林仿佛气消了一些说道。

“咱们俩什么交情，谁请谁不一样！不过那家店的豆腐配着五花肉一烧，那叫一个地道。”

两个人说着话，越走越远，上了长途汽车。

长途汽车一百多公里的路，居然晃了快四个钟头，到了获鹿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两个人下了汽车，就看到不远处高高的炮楼上高悬的膏药旗和日本兵。

汽车站戒备森严，几个穿着纺绸衣裤，背着盒子炮的侦缉队员，不厌其烦地搜着出站的旅客。

老金熟门熟路地走了回去，看到其中一个人，眼前一亮，热情地招呼道：“乔队长，乔队长。”

乔队长四十多岁，瘦的像个猴一样，一对斗鸡眼哪怕你走到他跟前，如果他不眯着眼，他就看不见你！

“乔队长，是我！老金啊！”老金把脸凑了过去，冲着乔队长说道。

乔队长使劲挤着眼睛，歪着头看老金，终于看清楚了，一咧嘴露出了几颗大板牙。

乔队长看上去很高兴，用手指着魏东林，大声说道：“原来是你小子！”

老金撇了一下嘴，抓着乔队长的手就挪了过来，笑着说道：“在这呢，我在这呢。”

“知道！老子指不准，但是眼力却准！上一次射击比赛，老子在侦缉队里第一！”说到这里，乔队长又说道：“忙啥了？怎么老没见你小子？”

“这不是这一段生意不好，没怎么出门吗。”老金陪着笑脸说道。

“放屁！你当老子不知道。还不是前一段时间，你们内邱有直达安平的长途车，不用来我们这打转转了。”乔队长冷笑着说道。

“不过现在这好事没有了！太君说了，这里必须设一个检查点，不但要检查，而且还要交税！”乔队长说道。

“交啊，肯定交。咱们做生意还能不交税？只要乔队长一句话，我这没问题。”老金说着话，就把一个小包塞进了乔队长的衣兜里。

乔队长那张马脸立刻露出了笑容，手伸进兜里一摸，笑容更加灿烂了。

“你这是干什么？这么久没来，来了就给惊喜。”乔队长用力拍着老金肩膀说道。

老金背起了褡裢，冲着乔队长笑着，就准备过关。

“慢着！”乔队长突然把脸一板，斗鸡眼向上一翻，说道：“他是谁！”

乔队长虽然眼睛看的是一个乡下妇女，但是老金知道那是因为他是斜眼，他要问的其实是魏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