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我还不能倒下

“圣女殿下！我们尽力了。”尹万诺夫的声音无比沉重。

“我知道，你们辛苦了。”皇帝彻底翻脸，安娜斯塔西亚摒弃了自己的公主身份，现在统一对外宣称就是冰雪神教圣女。她看了看疲惫的大工匠，知道他和船工们都尽力了。

远处，是熊熊燃烧的奥斯特丁港，即便冬日的寒风依然没法扑灭这场点燃全城的大火。

码头上，人影重重，火光下不时泛出的金辉。这是帝国皇家禁卫毫不掩饰地在向冰雪教徒们宣示他们的身份。

来不及上船的冰雪教徒尽数倒在了禁卫的屠刀之下。

尹万诺夫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尚能飘在水上的船，一艘接一艘地、像糖葫芦一样串起来拖走。

然而，因为拖船的引擎负荷到了极致，整个船队的航行无比缓慢。

5节！

一个旧时代风帆战船的速度！

这让船队的移动看起来像蜗牛。

看着缓缓离开港口的船队，每条船的船灯在夜晚的海上摇曳。岸上的一个禁卫凑过去问他的长官。

“将军阁下，我们就这样放跑那些冰雪教徒，合适吗？”

这个疤面煞星模样的禁卫将领咧嘴，露出残忍的笑容：“让那些落后于时代的冰雪教徒葬身海底，不是连挖坑埋尸体的工夫都省了？如何歼灭他们，是帝国海军的活儿。”

“明白了。”

禁卫们就像是狼群，从不急于当场杀死猎物。

他们有足够的耐心，比如追猎一只负伤的猎物三天三夜……

只要胜利就好！

那边，冰雪教徒的船队延绵十几海里。远远看去，船灯就像是一眨一眨的眼睛。

夜风中，圣女满眼血丝，一点都没睡意。

娜塔莎劝道：“殿下，先歇一会儿吧。除非皇帝出动非凡战船，否则这时代不存在夜战的可能。我们很确定，两天前非凡战舰【阿芙乐尔号】犹在万里之外帝国的另一端。这么短的时间，她赶不过来的。”

正在包扎伤口的鲍里斯叹气：“今晚不是问题，问题是明早。如果皇帝早就派出战舰阻截我们。我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尹万诺夫苦笑：“我们只有【瓦图京号】有战斗力。”

本来奥斯特丁港这种间歇通航的港口就不会布置太多战船，仅有的几条驱逐舰，也在昨晚被皇帝的暗卫放了炸弹。

巨大的爆炸，把五条老式驱逐舰当中的四条当场炸成两半，沉在港口里。唯一剩下来那条也没有了行动力，只能被拉在拖船后面，充当移动炮台。

圣女平静道：“真到了那时候，先把【瓦图京号】解绑，尽力歼灭敌军。它沉了，其它船照样逃不掉，唯有打赢了，我们才有一丝生机。”

“是！”尹万诺夫躬身。

圣女叹息：“唉！拿了德斯天尼阁下的船去战斗，真活下来的话，我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个可怕的朋友。”

假如她没有管冰雪信徒，径自坐上瓦图京号跑路，显然不会有这么多问题。

世上没有这么多如果。

毕竟面对生死抉择，上位者做什么决定都是极难的。

既然圣女选择带走那些忠于冰雪女神的信徒，那么，现在就是她付账的时候了。

这是没有雷达的时代！

这世界的科技线也不一定能点出雷达天赋。

在除去非凡力量的前提下，索敌就是依靠肉眼。

十五分钟后，瞭望手的尖声高叫，震撼了全船。

“东北方向发现多条烟柱！”

老式战船的柴油轮机组开动时，不光黑烟冲天，关键对于冰雪教徒来说，这些蕴含高温的烟柱，在他们的非凡视界里，简直跟旭日一样耀眼。

这种帝国边陲地区，有大批船只到来本身就非常不合理，唯一的解释就是：比尔帝国船团老早就等在这条航道上。

从港口出来，往北是浮冰区，在2月这个时间点，没有破冰船可谓寸步难行，圣女带了那么多累赘就别想了。往南是暗礁区。

帝国海军把圣女和她的追随者们算得死死的。

帝国海军的出现，简直就是压垮冰雪女神教徒们心灵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难道冰雪女神真的不管我们了吗？”

“女神啊！为何不降下神罚，惩罚那个撕毁了神圣盟约的叛逆啊！”

“天啊！瓦图京号会救我们吗？”

呼天抢地的信徒们就在这时收到了来自旗舰的灯光信号——圣女与大家同在，我将以旗舰出击，讨伐异端。

嗯，说是这么说，信号里充满了气势！

可是当一众缓慢的拖船上，数以万计的民众看着那艘庞大而又孤独的旗舰加大马力，独自迎上来自天边的二十条烟柱时，不知多少人潸然泪下。

一艘性能不见得非常突出的普通轻型巡洋舰，又怎可能打得过一整支帝国分舰队？

这种简单的数学题，大家都会算。

“圣女……圣女她是要以自己的生命，为我们博得一线生机啊！”

他们嚎哭！

他们大喊！

他们祈祷！

可不管他们怎样挣扎，怎样声嘶力竭地呼唤他们所崇敬的女神的名字，都没有从神界得到任何的回应。

该死的皇家禁卫攻击他们时，所嘲弄的话语，再次涌上冰雪护教骑士们的心头。

“你们的女神快陨落了！”

“孱弱的垃圾神不配领导伟大的比尔帝国！”

面对残酷至极的羞辱，骑士们却没有任何反驳的理据。冰雪女神教式微已经是数个世纪的事了。

在这个诸神乱舞的世界，神灵不显圣就会缺乏信徒。

没有凡人被接引进神国，信徒更是缺乏动力，献金也会减少。

若不是冰雪女神是比尔帝国的国教，或许会更惨。就是在这种难以招揽新信徒的大环境下，帝国内越来越少的贵族信奉冰雪女神，进而导致护教骑士的数量年年减少。

在隔壁来特帝国双子女神教坐拥几十个地方骑士团，四大征战骑士团的情况下，冰雪女神只有这么一个整编骑士团，实属可怜。

而现在，当这些凡世的冰雪教徒面对绝境时，比起肉体上的死亡，更可怕的是信仰的崩坏。

人心散了，就不好带了。

咳！或者应该说，这一战过后，如果还有活着的冰雪女神信徒的话……

“呜——”悠长的汽笛声在瓦图京号上响起。

看着这艘钢铁巨舰越众而出，无比悲壮地冲向远处海平线上那些越发明晰的船影，信徒们的情绪开始崩溃。

另一边，帝国远征舰队上，格里戈洛维奇中将通过一只非凡海鹰的视界，看到了突出的瓦图京号，他不禁不满地咕都起来。

“情报官怎么干活的，那个不识抬举的公主手上居然还有一艘全新的巡洋舰？”

他刚说完，身后一个戴着黄金半罩面具遮住上半张脸的神秘人就冷笑了：“多一艘普通战舰，对于阁下来说，是问题吗？”

“赞美皇帝！”中将笑了，一转头：“【尹兹梅尔】、【博罗季诺】、【金伯恩】和【纳瓦林】这四艘船做出羊攻态势，装作要绕过【瓦图京号】袭击后面的民用船，看看圣女的反应。”

“是！”

帝国海军的分兵，让安娜斯塔西亚的心如同坠入寒冰地狱。

偏偏她对此毫无办法！

如果她纠缠于那些羊攻的战船，那么她将会连仅有不到1%的胜机都丢失掉。

颤抖着声音，圣女殿下下令：“顺路攻击其它战船，但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敌军旗舰【彼得大帝号】！”

这是以他父皇的皇号命名的战舰。

她输不起，但对面的海军将领同样输不起。一旦【彼得大帝号】沉没了，他们就算全歼冰雪女神教徒，回头照样要集体上绞刑架。

格里戈洛维奇中将看到加速冲来的瓦图京号，马上就意识到圣女做出的决断。

“好气魄！公主殿下！如果你不是陛下必须消灭的敌人，单论这份气魄，我就佩服你。”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同时下达了炮击指令。

“轰轰轰！”

响彻天际的火炮声，同时从双方舰船上响起。

不知多少发炮弹横贯空际，朝着对方的舰船射去。

在四十米高的瞭望台上，瞭望手可以通过望远镜看到22公里外的敌船。

对于这个时代的火炮，10公里的射程已经是极限。

这种遥隔10公里的互射，能否命中，其实更多依赖玄学。

当一发发炮弹落在舰船附近五百米范围内，激起一个个冲天水柱时，安娜斯塔西亚圣女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对于即将战死沙场这个结果似乎并没有太过恐惧。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经历了繁多的磨难之后，心中那软弱而虚幻的、对于冰雪女神最后的希望正式破灭之后，自己绝望的本心却反而变得更加澹然。

“如果破灭是我的唯一结局，那么我选择……接受它。”在心中，这位长公主如是对自己说。

但此刻，她还不能倒下。

她早已不仅是为自己而活，在她身后，还有着数万仰仗与依靠她的信徒，这是她力量的源泉。

她的目光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