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州的骚动愈发激烈,连续几日,都有成群结队的百姓到官府击鼓鸣冤。
章楼以郡守出行的名义,每次都将百姓们阻拦在外,直到最后,官府甚至直接下了命令,吴州百姓禁止接近府衙。
否则有可能被扭送进牢狱之中。
但饶是如此,百姓们依然没有退缩。
于是章楼便真的将所谓的“闹事”的百姓,一个一个地抓了起来,这样一来,更是引起了许多人的愤怒。
一场夹杂着怒火的暴风,似乎就要在吴州生根萌芽。
整理过书籍之后,窦驰得了些空闲,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只是一想起最近吴州的变化,窦驰不免沉思,与百姓们共情起来。心中难受,自然茶饭不想,故而这些日子他都没怎么歇息。
这坚实的府衙大门把一切都隔开,好似与世无关。
窦驰搓了搓脸,叹气。
吴州官府对百姓的惨状视而不见,如此欺压下去,迟早会惹出事端。现在窦驰只祈祷,什么时候这郡守能够良心发现,不要让这件事再扩散下去了。
窦驰心中忽然一动。
扩散出去?
是了。
吴州距离京城并不算近,天高皇帝远,上头自然不知道郡守搞了这些动作。可若是事情闹大了,他们想兜也兜不住呢?
这件事自然就会传到京城去。
到了京城,还怕没人管吗?就算天下人都不管,他不信,那位最为刚直不阿的徐大人能够袖手旁观!
窦驰刚一站起来,就觉眼前一黑险些摔倒。他把住了椅子强行撑着身子,一回神就听府衙外头又响起了一阵骚动。
又有人来了。
窦驰随手拿起桌上的馒头,跨步就往外走。
府衙外。
几十个青壮男子围着府衙的大门,纵使有衙役的阻拦,他们依然不退半步。
“郡守呢!”
“狗官!别缩在里头不出来!老子知道你在里头!”
“狗官!今天就拆了你这府衙!看看你还敢不敢欺压咱们!”
“对!没错儿!拆了!!”
男子们的吼声震耳欲聋,只是他们虽然气势很足,却依然突破不了衙役们的防线。有的汉子急切起来,拿起了锄头就抡,结果却见白光一闪,差点被一个衙役砍了一刀!
“官府带头杀人,没有天理!”
“跟我冲进去!弄死他们!”
随着几声暴喝,衙役们被逼得连连退后。就在他们马上就要突入府衙内时,却听马蹄声响起,有人大叫道:“府衙之前,休得放肆!”
一骑着高头大马并身披甲胄的男子冲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队兵卒。
平头百姓哪里见过这些?
他们都愣了。
见吴州军都来了,衙役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为首的吴州军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杵,冷声道:“随意闯府衙者,杀无赦!”
他话音刚落,吴州军便亮出了银晃晃的刀尖——
对准了这些不会武功的人。
显然,是郡守下了令,吴州军才会前来镇压所谓暴乱。而不同于那些衙役,这些人自军营中来,杀伐决断绝不拖泥带水,若是他们想要处置谁,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军队的气势自然凛冽,汉子们被如此一吓,自然退后了几分。
他们退后一分,吴州军便前进一点。
直到这些百姓离开府衙。
“可恶!”
“娘的,娘的!”
离开了府衙,众人的心情都十分低落。
日复一日,他们的诉求都石沉大海,然而吴州官府非但不管,还派出了吴州军前来镇压。
这是何等的武断,何等荒谬?
几十个大小伙子默默地站在街道上,看着这一片荒唐,静默无声。
无家可归的人实在是太多,而秋日夜晚实在冰冷,多少人冻死饿死在路边也无人收尸,那些瘦弱的尸体散在各处,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引来了多少蝇虫。
其中有多少人,就是他们的妻儿,他们的父母。
何其心酸。
“娘的,”一个少年踢了踢路边的石子,“明天我还来!我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和他们拼了!拼了!”
没人回应。
少年愣了。
众人的脸上都挂着疲惫,原本还满怀斗志的他们,现在实在提不起半点的气力。
是啊,他们已经战了那么多天。
可结果都是徒劳,现在还引来了吴州军。
“大伙儿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呀?”
少年名为小麻子,因为脸上长了许多雀斑,所以村里的孩子们都喜欢这样叫他。十四五岁的少年是最活泼的时候,这些日子,也是他带着大伙与吴州官府对峙。
“你们这就怕了吗?”麻子攥拳。
“不怕怎么办?”
有人道:“那可是官兵!我,我们连那些衙役都打不过,怎么和官兵打?”
“是啊……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
风声凄厉,传来了不知名的哭泣。
一时间没人说话。
麻子咬牙,手脚并用,爬到了路边的大石头上站定。
他拍了拍手道:“大伙都听我说!”
他声音洪亮,也吸引了街上旁人的侧目。
“咱们不能因为他们派出了官兵,就怕了他们!”
“咱们现在人不多,是打不过,可是咱们要是一起去呢?他们总不可能把咱们都杀了!”
小麻子一摆手道:“反正他娘的什么都没有了,咱们还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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