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酒,不喝也得喝

金海，辉煌大酒店。

夜色低沉，下着蒙蒙细雨，灯光迷离。

雕花砌玉的华美包间内，实木圆桌旁，随意端坐十余人，衣冠楚楚，神情戏谑。

陈扶摇一脸无奈，看着桌前的两个酒杯。

一白一红，酒液还在玻璃杯内晃动，升腾起浓烈气息。

“扶摇啊，喝酒可是一门学问，你初到公司一个多月，这两杯酒，白的代表你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红的代表你高歌猛进，一路长红，不管怎么着，都要喝了。”

陈扶摇对面，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站起身来，笑靥如花，示意陈江一口闷掉。

“王哥，我，我酒精过敏，以茶代酒，行不行？”

陈扶摇有些尴尬，脑袋略微低着，手指来回捏动，有些忐忑。

出身于西南边陲的农村，他经历严酷的高考，登上大学殿堂，学成之后，便留在这座号称东方明珠的繁华都市中。

喝酒，属于陈扶摇的盲区，一闻到酒气，脸色就会泛红，喝上几口，浑身则会出现红色斑点。

年轻人的拒绝，让王冲有些不满。

他是这家公司部门的元老，跟上层领导有关系，辈分高，自恃有威严。

“扶摇，怎么，这是不给王哥我面子嘛？”

语气稍微变化，但脸上的笑容，仍旧是绽放，可在陈扶摇的眼中，对面的肥硕脸庞，白花花的一片，如浑浊的海浪，将他的踟蹰和自尊，彻底淹没。

“扶摇，喝吧，没事的，两杯酒而已，年纪轻轻的，不会喝酒怎么行？”

王冲身边，坐着一位搔首弄姿的女子，烈焰红唇，跟王冲妩媚的对视一眼，声音酥软，进行劝酒。

“对啊，扶摇，喝吧，喝吧，没事，这是公司的规矩，新来的，必须喝酒。”

“不喝的话，可是不把王哥放在眼中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圆桌旁，连续站起几道身影，看着陈扶摇，语气散漫。

他们大都三十多岁，腹部微微隆起，本地人，平日里跟王冲关系不错，常在一起喝酒取乐。

“干嘛啊，你们这是，扶摇刚来，不会喝酒就不要喝了。”

包间内气氛有些紧张，刘聪神色不悦的起身，看着王冲几人，挥手给陈江解围。

她比陈扶摇稍微年长几岁，同样来自别的城市，在金海打拼，对于身旁的年轻人，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刘聪，你不让扶摇喝的话，那你就替他喝了吧。”

面对刘聪的挡酒，有人不悦。

“好，喝就喝。”

刘聪俏脸微寒，深吸一口气，盯着眼前的两个酒杯，伸手去拿。

可下一刻，酒杯被一双泛白的手拿起，直接倒进嘴巴当中。

咕咚咕咚。

两杯酒，接近半斤，陈扶摇一股脑的喝干净，一滴不剩。

剧烈的苦涩感在口中爆发，肠胃深处，诞生一股炽热，形成令人炫目的风，向着陈扶摇的脑袋蔓延。

“聪姐，谢谢。”

低声道谢之后，陈扶摇脸色已经涨红，他看向对面的中年人，舌头有些打结：“王哥，酒，我喝了，多谢王哥还有在场各位同事的协助，也感谢江总给我这个机会，进入全球五百强的矿产能源集团，我，我陈扶摇，不会忘记。”

说完，陈扶摇就感觉到头晕目眩，眼冒金光。

他坐下来，盯着空荡荡的两个酒杯，有些恍惚。

茅台白酒，一瓶好几千，顶上自己家里辛苦一年的收入，还有圆桌上的珍馐海味，让大山里出来的陈扶摇，有些不知从何入口。

“好，好，扶摇，这才对嘛，我们华强集团，缺的可不是人才，缺的是会喝酒的人才，来来来，大家干杯。”

王冲满面油光，举起手中的红酒杯。

“对对对，王哥才是咱们的华强的人才啊。”

“跟着王哥混，在华强可是没谁敢惹。”

包间内，一片热烈，嘈杂声，恭维声，吹嘘声，连绵不绝于耳。

被众星捧月一般的王冲，不断大笑着，身旁香艳环绕，沉浸在灯红酒绿当中。

“咳咳咳。”

不断在胸腔内郁结的酒气，让陈扶摇咳嗽不断，他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手臂起了细小的红斑，嘴唇干裂，显得有些脱水。

“扶摇，你，你没事吧？”

刘聪有些担忧，她用手背触碰了下陈扶摇的额头，感觉不发烧后又倒了一杯茶水，靠近陈扶摇的嘴巴。

“扶摇，喝点水吧。”

“谢谢，聪姐。”

勉强撑起身躯，陈扶摇浑身瘫软，眼睛半眯着。

可下一刻，他再也坚持不住，脑袋昏沉无比，身躯沉重如大山，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扶摇！”

刘聪惊呼，声音有些高亢且刺耳，手忙脚乱，想把陈扶摇给扶起来。

“哎呀，刘聪，你这是干嘛，就是喝醉了而已，你喊什么！”

“晦气，乡巴佬。”

“土包子！”

意识尚存的前一刻，陈扶摇心中一动，他的耳朵内，传进一些声音。

这些声音，尖锐无比，如锋利的刀，将陈扶摇的出身还有背景，以及勉强铸就的自尊，彻底撕裂开来。

一方是西南边陲的面朝黄土，一方是东南沿海的璀璨鎏金。

本来就是格格不入，

陈扶摇耗费前二十年，想要拉近一些距离，可到头来，仍旧是隔着天堑。

这是命啊！

清晨，距离上班地点近三十公里的破旧小楼上，一缕阳光穿透破了一个洞的玻璃，洒在年轻人的面庞上。

这是一张平凡至极的面容，不黑不白，不丑不帅，扔到人堆里，也不会泛起浪花。

“我赚钱了，赚钱了，不知道怎么花……”

复古的铃声，从一块山寨手机上响起，打破清晨的宁静。

陈扶摇闭着眼睛，手臂在床上一阵摸索，拿起手机，机械的放在耳边。

“喂？”

声音带着疲惫，显得有气无力。

“陈扶摇，你没事吧，昨晚喝多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你送回去，累死我了，你可是要请客啊！”

手机那头，传来刘聪的声音。

“奥，刘姐，谢谢，谢谢，真是不好意思，一定请客，一定请客。”

陈扶摇恍然大悟。

昨夜，他醉的不省人事，没有人搭理，只有刘聪不放心，千难万难，把他送到家。

“没事就行，好好休息吧，周一上班的时候，公司会有大事发生奥。”

“什么事情啊，聪姐。”

陈扶摇知道一些隐秘，可细节无法探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