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不紧不慢的将她扶起,道声无所谓,也就轻描淡写的抹过去了,“你连日操劳,为王后分忧不少,这些日子还不曾好好谢过你,赶明儿本王让人把你这幽兰宫重新修缮一翻,瞧着也体面。”
喜的岑夫人赶紧又跪着谢恩,一夜二人和睦着过了,窦漪房因刘恒过来了,也跟着过来了,这一夜菡萏在低下伺候,入夜了可以休息,窦漪房也便同菡萏睡一处了,菡萏笑问,“漪房,如今大王可是宠爱你,把你留在了那边宫中,可到底为何你连个名分也没有?”
她泰然自若的问着,心底却少不得担心,宫里旁人都说窦漪房无用,到最后连个采女也没捞着,从前李才人再怎么不受用,也是一个才人。
都说她勾引了主子,到最后败坏了名声,还是个留在宫中让人使唤的,菡萏每每听见心里就觉着难受,紧要着要打抱不平,却被人几句话搪塞了回来,在夜里也不知道抹过多少泪水,为她的好姐妹难受。
菡萏思忖了好些时候,还是想着把前些日子的事情说出来告诉窦漪房,她最是温柔体贴,能够明白人心,也不会因此让她们姐妹之间生疏的。
好在蔚慕玉不曾计较着因窦漪房害得自己在雅兰宫日子不好过,那日是菡萏亲自所见,外边儿的人嘴巴厉害,三天两头的嚼舌头,那天险些传到韩夫人耳朵里了,到时候是生出事情来大家不好受,蔚慕玉本是个见不得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那又是个不起眼的丫头,蔚慕玉扬手就打了。
后来才知道那丫头是李才人宫里的,李才人带着人要来寻蔚慕玉的不是,却被路过的康良人劝下,说是蔚慕玉好歹是王后的人,如今这个节骨眼上,韩夫人尚且再不敢惹王后的脾性,这会子李才人又要上去派别人的不是,岂不是自讨苦吃?李才人这么听了,才知道是自己一时间冲动,连忙谢了康良人的提点,规规矩矩的回了宫,关上门又对着旁人发了一通脾气,说是那丫头不尽兴,只顾着自己号,不顾着主子的好,害得她受了这些委屈。
那丫头哭哭啼啼的就要寻死觅活,说自己全然是为了主子的脸面,又少不得拿窦漪房出来说事,“她在背后抢了主子的风头,奴婢可没有,奴婢倘若有造化,以后得了大王的喜欢,奴婢还是尊敬您的……”
李才人便知道是自己宫里的人嘴巴品行不好,气的忙要打,可又想起一件事来,原来那丫头在宫里总是做些不干净的事,还偷了侍卫汉子,旁边宝月在耳朵边说上了这一通,李才人更是气急了。
“没脸的丫头!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刚才宝月在李才人耳边说了那些,那丫头全部都听见了,心底紧张不已,见事情已经败露,也全然是自己的不是,忙跪下赔不是,求主子的原谅,李才人素日虽然也喜欢说些话,可无中生有的话是断然不会说,见自己奴才学了这么些不好的,只要打死才算作罢。
宝月跪着来劝,“才人这是何苦,咱们好不容易熬到了如今这步田地,那丫头虽然不懂事,做了丢主子脸面的事情,可好歹也是咱们的人,明兰宫通共就这么几个人了,那边也不会再给咱们分来人,主子把她打死了,咱们宫里可是忙上忙下的再没人顾及了……”
说着又搁不住哭了起来,“原是奴婢多嘴,不该说这些,任凭她怎么样也就罢了,同咱们没关系,奴婢是想着,这丫头不好,主子不要去计较,惹得自己伤心难过,宝月想着,明兰宫里的人一条心,拿她警醒主子,主子好了,别人瞧着我们也体面些,奴婢真不想主子这样日日难受,成日家说着别人的事,惹别人不开心。”
要是再往日,李才人是断然不喜欢旁人这样指手画脚的说着,更何况宝月只是身边的一个丫头,偏生她的丫头尽心,时刻为她着想着,如今不领情又是她这个做主子的太不留情面儿了,想到这儿心底一软,也不再说上些什么,只是思忖着自己这些时日的事情。
菡萏将这一番都说给窦漪房听了,窦漪房才问,“明兰宫里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见她半信不信的神情,菡萏笑拍了窦漪房脑袋,“李才人虽是个喜欢说话,口无遮掩的,可宝月不是那等人,我听风华讲了,从前宝月是和风华一块儿入宫的,宝月是个聪明的人儿,姑姑都很喜欢他,时刻提携着,希望她以后跟个前途无量的主子,不仅宝月好了,姑姑也好了,只是后来大王多瞧了一眼宝月,惹周美人不喜欢了,周美人也就不要她了,本来是要拿去作苦役的,姑姑心疼,后来李才人获宠,就赏给李才人了……”
窦漪房听了叹,素日周美人不喜欢她也是这个由头,如今想着,但凡是模样标致一点的,都入不得她们俩的眼。宫里的女人多了,外头的人只想着奉承代王,还不迭的往里面送,她这样吃醋捏酸也不怕把自己淹死在醋坛子里?
而后窦漪房又问菡萏后来那丫头和李才人的事,菡萏说那丫头无事,李才人也无事,只是六宫之中还少不得这样嚼舌根的人,菡萏又劝,“漪房,你如今是已是大王的女人了,也时常服侍在大王的身边,不说这么着,至少也像李才人那样得个名分什么的,我是瞧不得你受人闲言碎语,咱们只是个丫头,稍不注意的几句话就足够要了身家性命的,往后日子好久是好,不好咱们谁又能知道?”
窦漪房不是不解人意,也不是不知道菡萏的心事儿,也明白她是真心着为自个儿忧心,平白也跟着受人闲言碎语,要是低下奴才说了好好,生不出多大的事,要是上头主子说些什么,指不定生出多少幺蛾子,岂是她们能够奈何得了的?
愈是想到这些事儿,就愈是头疼,窦漪房不住的难受,见门窗关紧,四下无人,她才缓缓开口,“好姐姐,不是妹妹不肯,妹妹如今已是大王的女人,可妹妹真的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才这么做的……”
虽她口中说着不得已,心底也知道,自己同菡萏共生死共患难了这么多年,姐妹二人自然是无话不说,菡萏也问,“好妹妹,我同妹妹这么久的交情,妹妹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我?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什么时候把漪房你的秘密说出去告诉第二个人?”
说着,菡萏不觉有些恼了,许是气窦漪房不相信她,窦漪房慌乱,忙解释着,“姐姐这是说的胡话!我从来没有不信姐姐的话,从来我和姐姐都是无话不说,这秘密是我的命,如今我只告诉姐姐你一个人,姐姐听了就替我守在心上,到死也要烂在肚子里的才好!!”
菡萏见她愿意说,郑重其事的答应了,窦漪房才放心,只将自己从前坎坷的命运,和那些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一一说出,还有小时候被吕雉派人追杀,以及始终多年的弟弟,这些事情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菡萏,菡萏听得出神,不可思议的看着窦漪房,窦漪房只是点头说……”这些事儿我从来不曾对别人说,姐姐是我告诉的第一个人,旁人都不曾知道的。“
神情已漂浮九霄云外,要说窦漪房的身世太过离奇也是真,菡萏怎么也不甘心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窦漪房竟然是大行皇帝刘备的私生女——刘玉!
“我虽不是什么善人,可到底大王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如今我是一步错,步步错了。菡萏,她是我的仇人,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有如此地步!”窦漪房紧紧的抓着菡萏的手,心中激愤无比。
她心里也极其亢奋,她菡萏不是因为别人,是因为自己,“她是我们的仇人!如果不是她心里只有张皇后,七子也不会受这样的委屈!咱们现在都还没有办法救七子……七子现在一定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漪房,我怕,我怕我有一天死在这宫中了就再也见不着七子了……”
说着她啜泣了起来,眼泪落在两个人的手心里,是滚烫的,是炽热的。
这一夜无眠,直道四更天的时候两个人才靠在一起浅浅的歇下,第二天蓝衣他们起来的早,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两个人就醒了。刘恒赶着去会见代国臣子,老早便先走了,吩咐了窦漪房自个儿回去,也没有带万全,万全在后面追着问,“大王,韩夫人的事儿大王可以现在就传达旨意?”
代王这才停下脚步,思忖了半响,“先缓一缓吧!!”说完便走了,只留下万全一个人痴傻傻的站着,这帝王心也捞不着,真叫人匪夷所思。
他自顾自的摇头叹气,“这岑夫人的枕边风,怕是吹的太弱了些。”
这日陈王后心情本来尚可,近日刘恒也是日日守在她身边,倒不曾去别的宫里面宿过几晚,而窦漪房一事似乎也在宫里渐渐挡了下来,一切也便慢慢的埋没。这日刘恒走了过后,陈王后便令宫人一同出去游园,语儿在后面紧紧的跟着,陈王后在前面不住的乱跑,一面扑蝶一面摘花,这宫里的花儿怕是只有她一个人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