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起了雨。闷热的暑气全消。淡荷、青萝等丫头们欢心不已。
窦漪房立在屋檐下,望着雨帘出神,不由得想起了虞念楚。
那天,南封带人到来,救了他们。问起虞念楚是什么人时,她隐瞒了虞念楚的身份,只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还嘱咐南封要救治虞念楚。
进宫后,她就再没有虞念楚的消息,只求虞念楚已经离开了都城,一切安好!!
同时,她也感觉到进宫之后,自己仿佛被关进了黑屋子里,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这种闭目塞听的感觉,令她感到不安。
“良人,菡萏姐来了……”蓝衣跑过来说。
书房。
“你想要的消息,我都给你打听来了……”菡菡气喘吁吁地说。
“辛苦你了,快坐下休息,喝杯茶。”窦漪房倒了杯茶,送到菡萏面前。
菡萏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连忙道:“怎么能让良人你给奴婢倒茶呢?”
窦漪房莞尔笑道:“妹妹跟我,还用这般分生吗?”
菡萏轻声道:“漪房,你现在毕竟是良人了,还是要注意一下,以免让外人看到了,给我落个不敬之罪。”
“瞧你说的,这里春艳阁里,都是信得过的人。”
菡萏接过了茶,又坐了下来,只不过这茶喝在嘴里,有些苦涩。
昨日她们还好好的一起吃饭聊天,关系亲如姐妹,今日菡萏却一改常态,刻意和窦漪房保持距离。原因,和窦漪房让她打探的消息有关。
昨日酒席散后,窦漪房特意将菡萏留下,问她可否打探宫里诸位嫔妃的背景。
菡萏一听,吓了一跳,但还是答应为窦漪房想办法。
这不,今日便带了打探得知的结果。
陈王后,父亲曾是当朝丞相,大王的老师。虽然现在已经卸任赋闲,但他的门生众多,有好些在朝中任职。
岑夫人,父亲任太史令,在朝中德高望重。韩夫人,其兄长韩邝,任中尉,掌都城治安。珍夫人,是吕太后赐给大王的人。碧良人是陈王后近侍,李才人父亲是安广县县令。
窦漪房听候后寻思了一番,这里面除了李才人,每个人的背景都不容小觑。
再想到她自己,什么背景都没有,拿什么在这宫里立足?想到这里,不免悲从中来。
菡萏看懂了她的心思,提醒道:“你不是还有大王吗?”
窦漪房如梦初醒,恍然大悟。
再强大的背景又如何呢,这里的一切,都还是大王说的算,只要她一直得宠,刘恒就是她的后盾,而且是最最强大的后盾。
菡萏看着窦漪房,忽然感觉有点陌生了。自从窦漪房从外头回来后,就变得和以往不同了。置于不同在哪里,她说不出来。
窦漪房看了看菡萏,道:“适才你这么生分,可是吓坏我了……”
菡萏努了努嘴,“怎么就吓着你了……”
窦漪房忽然笑道:“要不这样吧,我跟大王说,要他也封你个才人良人什么的,这样我们就能姐妹相称了……”
菡萏脸色绯红,既羞涩有焦急,忙说道:“不要戏弄我了……”
窦漪房掩口而笑,然后又做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我怎么会戏弄你呢,我是说真的……”
菡萏脸色更红,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低头怯声道:“我才不要做什么才人良人……”
窦漪房知道她口是心非,这少女选秀进宫不就图着有朝一日能得君王宠幸吗?
窦漪房挽起菡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菡萏姐,这里就你跟我是最亲近是人了,我们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我已是良人,绝不会让姐姐一直为人奴婢。”
菡萏明眸里流露出感激之情,只不过这种事情面皮薄的女儿家不好口头应承。
“漪房,我觉得嘛,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菡萏毕竟是岑夫人的侍婢,窦漪房帮忙地话,总有点僭越之嫌。
窦漪房点了点头,“这我知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好了……”
话虽如此,但菡萏心里还是喜忧参半。
嘟嘟嘟……敲门声响起,淡荷清灵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大王来了……”
菡萏一听,略显慌张,真怕窦漪房等会儿就和刘恒说起纳妾之事,她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窦漪房笑了笑,“不用紧张,姐姐先从后门离去吧,我自有打算。”
菡萏颔首,快步走出了书房,跟着淡荷往后门去了。
窦漪房整理了一下妆容,便到大堂侯驾。
“妾身给大王请安。”窦漪房欠身颔首,嫣然说道。
可刘恒却视若无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转身坐在了软榻上。
窦漪房察觉到,刘恒心情不好!!
她缓缓转身,面对刘恒,抬眼要问他为何烦恼时,正对上了刘恒冰冷的目光。
恰如二月的倒春寒突然袭来,令窦漪房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刘恒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恨不得看透她的皮肉,看看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那是一种拷问的目光,窦漪房莫名其妙成了罪犯。
但她想不起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她光明磊落,何必心虚。所以她直视着刘恒,明眸里带着几分倔强。
“不知道王为何而来?”
原本还想对他语笑嫣然的,但现在不必了。
“你是怎么回来的?”
刘恒这一开口,窦漪房便想到了虞念楚。看来,虞念楚的事情是瞒不住的了。其实,她也说不上是隐瞒,因为刘恒从来就没有问过她。
既然大王问了,窦漪房应该好好解释才对,可她偏偏因为对刘恒那种看待犯人的眼神感到不满而不想解释。
“大王应该很清楚了吧!!”
刘恒生气地拍了一下茶几,把端着茶进来的青萝吓了一跳,茶杯打翻落地,摔成碎片。
青萝赶紧跪下,认错后收拾。
窦漪房怕刘恒把迁怒到她身上,便让她先退下。
“虞念楚为什么要送你回来!”刘恒几乎是吼着问道。
窦漪房心里一惊,听刘恒的语气,虞念楚应该是被抓了。
“大王为什么不去问他?”
显然,刘恒是怀疑她和虞念楚关系不一般,甚至是怀疑他们做了苟且之事。这种情况下,自己来解释,反而越描越黑。
窦漪房居然敢顶撞大王?刘恒怒不可遏,“窦漪房目无尊上,贬为少使,禁足春艳阁,没有孤的允许,不许离开半步,也不许他人探视!”
一语说完,便拂袖而去,都不想再见她一眼。
明兰宫。
“夫人,那窦漪房被大王责罚,降了位份,并且禁足,不许她离开春艳阁半步,亦不许外人探视。”
云君喜滋滋地说,她认为这事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韩夫人一定会高兴的。
可韩夫人却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满地表情。
“为什么只是降位份和禁足?”
按理来说,窦漪房与人苟且,应该是死罪才对,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刘恒对窦漪房的惩罚这么轻,也足以见得窦漪房在刘恒心里的地位。这更加令她嫉恨。
“备驾,我要去见大王!”
“主子……”
云君想要劝阻,韩夫人便瞪了她一眼,眼里怒火中烧,吓得云君把话咽回了肚里。
这宫里头,没有什么事情是能瞒得住的。窦漪房被惩罚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至于原因,众说纷纭。
碧良人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跳了起来,拍手称快。
她正愁着如何应对窦漪房呢,现下窦漪房就触怒了大王。这回,想要重新调查清美人落水的事情,就不可能了。
几家欢乐几家愁,菡萏、秦懿莲、蔚慕玉、江雁香四人听说了窦漪房被罚之事,心里焦急担忧,六神无主。
她们只是奴婢,在大王面前根本说不上话,更别提为窦漪房求情了。
“要是岑夫人在就好了!”菡萏揪着衣角说。
“到底是为什么呢?”秦懿莲急道,“要不我们去问问漪房吧!!”
“你可真大胆,想要违背大王的命令吗?”江雁香慌张地说。即便现在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是不会去的。
还是蔚慕玉沉稳冷静,“你们都别着急,我听说大王十分震怒,但也只是罚了漪房禁足,说明大王心里还是有漪房的。咱们还是先观望一下,说不定大王心情好转之后,就会撤销处罚了呢?”
三人细想之后,都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便就散了,该回哪里就回哪里,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
“妾身参见大王,大王万福金安。”
“你来干什么?”
刘恒没好气的提问,令韩夫人心中不悦,但还是勉强露出了笑容。
“妾身听闻窦良人触怒了大王,特意来为窦良人说情。”
盛怒只下,居然还有为窦漪房说情的,刘恒非但没有将她赶出去,反而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大王切莫生气,保重龙体。窦良人会跟匪盗混在一起,想来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是……是呀……”
韩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眼前的刘恒神色很不对劲儿。怒火好像烧到了她身上,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窦漪房和匪盗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刘恒质问道。
韩夫人恍然大悟,她的确不该知道。这事儿还没在后宫传开,刘恒还让人守口,她怎么能知道。
这一回,该韩夫人惊慌了,“大王,妾身也是胡乱猜测的……”她跪下来说。
“胡乱猜测……”刘恒哂笑一声,“猜得可真准,孤该让你去任太史啊!!”
“大王……妾身……”